说完便气呼呼的扬长而去。
    青竹冷笑,“呵,还婼姑娘呢,你看世子还能要她么?当初不愿嫁,现在赶着嫁进来!我看谁愿意要她!”
    话虽如此,心中还是隐忧,世子如今对世子妃这态度,会不会真是和大姑娘有关?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也不是她能考虑了的。
    光凭翠屏被李循修理这一件,便是青竹跟着沈虞嫁进卫王府后天大的喜事儿了。
    她回去将这事当成笑话讲给沈虞听,“世子妃,您当初那话说得还真不错!翠屏这死丫头被您两三句话捧得上了天,还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昨个儿夜里竟想着去爬世子的床,被世子好生一顿责骂赶出了院子,听说世子如今正催着张嬷嬷赶紧把翠屏嫁了呢!”
    青竹笑得合不拢嘴。
    “你呀。”
    沈虞有个针脚绣的不甚齐整,便用剪子将那处剪开又重新绣了一遍。
    听了青竹这番话,她看上去没多高兴,只是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既是琅玕院的事,咱们便不要去蹚这趟浑水,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青竹不以为意,“她就是个秋后的蚂蚱,都蹦跶不了几天了,奴婢还怕她作甚?”
    见沈虞微蹙了眉,忙保证道:“好好好,奴婢日后再见到翠屏,大不了绕开她便是。”
    沈虞这才含笑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灯光下的沈虞,细弯的柳眉斜飞入鬓,低垂地睫毛如小扇子般扑闪着,直而高挺的琼鼻精致可爱,嘴角那抹温婉的笑容……看得青竹心头微动,凑过去小声问道:“世子妃,您就没想过什么时候同世子……圆房?”
    沈虞手中的动作一僵。
    片刻后低声说道:“……替我将小绷拿过来。”
    青竹以为她是害羞,也不想难为她,笑嘻嘻地去拿小绷了。
    *
    青竹小心谨慎了数日,见那翠屏倒是越发的沉默乖顺,三无不时的竟还会来讨好自己,心中大为松了一口气,心道沈虞是多虑了,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丫头,还能在世子妃的头上翻了天?
    这日天气晴朗,沈虞替王氏处理完了一些庶务,便回屋里给李循继续做衣裳了。
    青竹哼着曲子在院子里晒被褥,远远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语声。
    “青竹姐姐!青竹姐姐!”
    眨眼间有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从门口窜过来,一把拉住了青竹的手,差点将她给绊倒。
    “小公子,你又来捉蛐蛐儿了?”
    青竹站稳了,无奈地笑着问道。
    李涉是王府庶出的小公子,也是卫王的老来子,生母吴侧妃素日里十分的溺爱,上房揭瓦那都是家常便饭,前些时日也不知怎么的就跑来了盈月院,说是盈月院里的蟋蟀多,多捉几只好出去跟人斗蟋。
    李涉领着几个小厮在草丛里搜寻了许久,捉住了品色好的便欢快的吆喝几声,捉的若是不合心意,懊恼的撒泼打滚儿,在院子里头又跑又跳的。
    沈虞听见动静,叫青竹给小公子和随从送了些吃的和水,嘱托道:“小公子不能吃花生,吃了要出疹子的,你送吃食前仔细看好了。”
    青竹一口应下,“是今晨膳房送来的栗子糕,世子妃今晨也用过了,没有花生,您放心便是。”
    亲自包了一碟子栗子糕给李涉。
    李涉玩闹到晌午的时候叫吴侧妃身边的嬷嬷叫回去了。
    这群小娃娃们一走,青竹长出一口气,“总算是送走了这群小爷爷们,又跑又跳的,我这脑子都要炸开锅了。”
    晌午伺候沈虞用了午膳,暂且无事。
    谁知到了下晌,松桂堂的婢女却神色匆匆的过来请沈虞,说是小公子出事了。
    第7章 “跪下。”  他对沈虞说……
    “王妃,妾身自世子妃嫁进来便一直恪守本分,何曾做过对不起的世子妃的事?缘何世子妃要这般心狠,叫涉儿吃了不能吃东西,涉儿若是去了,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脖子一抹随着他去了算了!呜……”
    沈虞刚进松桂堂,便听见了吴侧妃哭天抢地的声音。
    而青竹听了那番话,却是面色陡然一白。
    李涉何时竟然吃了不能吃的东西?!
    王氏被吵得眉心直跳,无奈道:“你先别着急就下定论,世子妃不是那般睚眦必报之人,如今还是涉儿的身体要紧。”
    李涉晌午回来后没怎么用膳,因玩耍累了上床休憩了一会儿,吴侧妃再去看儿子时便发现李涉发起了高烧,衣裳揭开一看,圆滚滚的肚皮竟然长满了红色的疹子。
    问过了李涉身边的小厮才知道,原来李涉今日只在世子妃的盈月院玩闹过,沈虞的贴身婢女青竹还给了李涉不少栗子糕,因那栗子糕香甜,李涉便全吃了,连晌饭都不曾用。
    当即吴侧妃就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哭着来松桂堂找王氏了。
    喧闹间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面色凝重的少女,吴侧妃立刻扑了上去,哭着喊道:“世子妃,你好狠的心,涉儿还是个才六岁的孩子!”
    沈虞瘦弱,被丰腴的吴侧妃扑的踉跄了数步才站稳。
    她低声开口:“侧妃先别着急,事情要先说清楚了……”
    “还说什么!涉儿自从盈月院回来什么都没吃,睡了一觉身上出了一身的疹子还高烧不止,世子妃,你自己说说,妾身有没有同你说过涉儿不能吃花生?可是他上晌从盈月院里头带回来的、吃剩下的栗子糕里头,却分明是掺了花生的!”
    李涉是吴侧妃的命根子,也是卫王最心疼的小儿子,因此李涉不能食花生之事,沈虞刚进府那会儿便知道。
    “不可能!”青竹急急喊道:“那明明是栗子糕,里头怎的会有花生?花生的味道一闻便知,奴婢今上晌给小公子的时候都亲自查看过了!”
    “信不信,叫王妃看一眼不就知晓了?”吴侧妃叫人将上晌李涉吃剩下的栗子糕带了过来。
    还剩下两块,一块咬了一口,被吴侧妃掰开看过了,另一块则是完整的,任是谁都做不了手脚。
    孙嬷嬷亲自将那块完整的栗子糕切开,先细细闻了闻,而后吃了一块品尝。
    “王妃,这……”孙嬷嬷有些为难的看向了王氏。
    王氏吃了一小块,咬到一个坚硬的物什。
    确实是栗子糕的味儿,可这栗子糕里头,不知为何夹了两颗熟花生。
    “世子妃,你可有话说?”王氏问道。
    沈虞沉吟片刻,上前跪在王氏脚下,说道:“王妃明鉴,儿媳确实不曾做过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你还狡辩!”
    吴侧妃刚要说话,就听王氏低声喝道:“你住口!”立刻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巴。
    沈虞接着道:“儿媳自嫁来王府,一直恪守本分,不曾逾距,且与侧妃素无仇怨,为何要诱骗小公子食不能食之物?此其一。”
    “其二,儿媳知小公子不能吃花生的禁忌,并且时刻谨记于心,吩咐青竹给小公子吃食时,还曾特意嘱咐过,当时盈月院里的仆从们皆可作证,王妃与侧妃若不信,将盈月院众仆唤来一问便知。”
    “其三,小公子今日用的那份栗子糕,妾身今晨刚刚用过,里头确无花生,若非如此,又怎敢叫青竹拿了给小公子用?”
    “况且,这栗子糕做的也是十分的古怪蹊跷,明明是栗子糕,里头为何会夹了花生?还是整颗夹在了里头,王府的膳房做膳食一向精细,栗子都是磨成了细腻的粉才揉做了糕点……王妃,此事怕是有心人凭空诬陷,儿媳蒙冤倒是小事,令这小人逃脱了责罚,继续在王府中兴风作浪,败坏了王府的清誉,这才最是要紧的大事。”
    沈虞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有理有据,最后一条直接将后宅妇人琐事与王府清誉关系,令王氏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世子妃说的有道理,”王氏颔首,转向一旁的吴氏,“吴侧妃,世子妃善良温厚,没有害人的动机,此事怕是另有隐情。”
    这时外头丫头报,说是大夫来了,众人立马让开让大夫诊脉。
    “幸好发现的早,若是晚些只怕要烧糊涂了,老夫这就给小公子开两贴药,喝下应当便没事了。”
    吴侧妃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看沈虞,又看看王氏,知道王氏是信了沈虞的话,不愿为她伸冤了,不禁说道:“可是,可是涉儿素日里也没得罪过谁,谁又会去害他?他毕竟是在世子妃的院子里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正说着,帘子打了起来,外头走进来个十六七岁打扮花枝招展的婢女,正是翠屏。
    翠屏一脸担忧和着急,“奴婢是替世子来探望小公子的,听说小公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看到床上李涉潮红的脸蛋,十分夸张地叫道:“哎呦,小公子怎的会病成这样?”
    王氏面色不大好看,“你来做甚,是世子叫你来的?”
    自然不是,翠屏是有备而来,她含糊两句,“世子马上就要回来了,奴婢听说小公子的事,先赶过来替世子探望。”
    说完觑了觑王氏和吴侧妃的脸。
    适才她在外头听见了吴侧妃的喊冤和沈虞的自辩,本想着能就此将沈虞和青竹那死丫头拉下马,没成想沈虞那软柿子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刚刚竟是三言两语间就叫王氏信了她。
    没错,那加了花生的栗子糕就是她叫外头的糕点铺子特意做的,又给了盈月院的小丫头香宛一支钗子,叫她将沈虞吃剩下的栗子糕换成自己特意从外头做的加了花生的栗子糕。
    为了寻沈虞这个错处,她偷偷留意了沈虞数日,为的就报前些时日青竹对她的羞辱之仇!
    眼看现下沈虞就要撇清关系,她哪里能让,忙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王妃,侧妃,奴婢想到了一件事,与今日小公子生病之事,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你那张嘴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青竹立马道:“王妃,翠屏素来与奴婢有嫌隙,还多次出言顶撞世子妃,她的话不能信!”
    “那适才世子妃也说,她嘱咐过你不要给小公子吃掺了花生的吃食,盈月院中的人都可以作证,是不是也可以说你们盈月院是在包庇王妃呢?”
    “你——”青竹瞠目。
    翠屏得意地笑了笑。
    “青竹,你先退下,”沈虞淡淡道:“听翠屏姑娘怎么说。”
    翠屏又看向王氏,王氏皱了皱眉,“你只管说便是。”
    翠屏这才道:“奴婢今日路过盈月院时,小公子刚走,只听青竹说了一句,‘总算是送走了这群小兔崽子,整日闹得盈月院不可开交,真该叫那小公子生场大病,在床上起不来了才是’!”
    话音一落,满堂的人都睁大了一双眼睛。
    “世子妃,你这丫头……好生歹毒的心肠啊!”吴侧妃忍不住喊道。
    青竹面色苍白,颤抖着说道:“世、世子妃,奴婢没这么说过,奴婢当时只是抱怨了几句,若是奴婢真说过这般歹毒的话,便叫奴婢的喉咙里生个烂疮不得好死!”
    王氏面上写满了为难。
    “王妃若是不相信,奴婢还有人作证呢,”翠屏说道:“当时在场的还有盈月院的婢女香宛,若是她也能出来作证,王妃是不是能相信,奴婢并不是凭空无人清白?”
    不消片刻,香宛被人从外头带了进来,进来便跪在地上道:“回主子们的话,奴婢当时确实听见青竹姐姐说‘小公子闹得盈月院不可开交,真该叫那他生场大病,在床上起不来了才是’!”
    若说一开始沈虞没理由害李涉,可现在,理由充分证据确凿。
    她的婢女嫌恶李涉吵闹,在给他的栗子糕里头放了花生,李涉吃了花生,生病病倒在床上,自然便不会来盈月院胡闹,还出了自己的一口恶气。
    “主子……”明知是翠屏故意给自己下了套,青竹依旧百口莫辩,无助的看向沈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就该听世子妃的话不去招惹这个连爬床都能干出来的小贱蹄子!
    “王妃,妾身有几句话,不知可否问问香宛?”沈虞沉默了片刻,望向王氏道。
    “兹事体大,还是先让世子和王爷知道的好。”翠屏说道。
    吴侧妃也哭着道:“求王妃和王爷和世子给妾身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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