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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清川入殿的时候,闻到一股绸布烧焦的味道。他转目一看,见是墙角处的火盆里丢了一道明黄卷轴,已经被火舌卷去大半,大片焦黑。
    他啧了一声:“你烧了什么东西?我怎么瞧着是皇帝给的诏书?”
    萧烨站在书案边,垂目整理着案上的奏报,道:“一道废旨罢了,算不得什么重要的。”
    连玉玺都没盖,当然称不上诏书。
    “好吧,”祝清川摸摸鼻子,道,“我说这还没入冬呢你就在屋里升火盆,进来都感觉热得慌。”
    萧烨没应,只过了一会儿,等那明黄卷轴被吞噬殆尽的时候,沉声唤了一句:“王盛。”
    “在。”
    “把火灭了。”
    王盛应诺。
    祝清川又转身去把窗户开了条缝,两只手作蒲扇状,不停地在耳边挥舞扇风,这才好受些。
    “我来是跟你汇报一声,刑部关着的那些人,”祝清川脸色不太好看地说,“被李玉韬派人带走了。”
    萧烨:“嗯,这是皇祖父要求的。”
    祝清川叹气:“这一次次的妥协,不知道何时才能扳倒李阉。”
    萧烨沉默,他想起昨夜在乾元殿时,与皇祖父的对话,片刻后问:“你知道玄天台么?”
    祝清川道:“不是陛下为荣国夫人修建的吗?听说是玉景真人精挑细选的风水宝地,殷王殿下亲自监工,这都建了大半年了,约莫也快完工了吧。”
    “为什么要为荣国夫人建玄天台?”萧烨敛目深思。
    荣国夫人自身,不像是有这么个爱好的人。至于江贵妃,更没有听说过什么类似于喜高台的话。
    而皇祖父为了修建这么一个并不怎么受待见的玄天台,耗资巨大,连他给兵部添置装备的预算都能砍掉,最后还是他想法子从私库与朝臣们手中匀出来的钱填补兵部……
    若只是为了博美人一笑,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吗?
    萧烨直觉,皇帝修建玄天台的背后,一定还别有目的。
    思及此,萧烨立时吩咐祝清川:“仔细查查玄天台,还有玉景真人,搞清楚皇祖父筑高台的真正因由。”
    祝清川神色一凛,连忙应是。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别的事,祝清川想起什么,犹犹豫豫地看一眼萧烨,问道:“殿下,那荣国夫人……”
    萧烨:“怎么?”
    “你现在应该已经不念着她了吧?”祝清川盯着萧烨的面色,细心观察,想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奈何萧烨神情平静得很,无波无澜地反问:“孤什么时候念过她?”
    “……”祝清川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这乱七八糟的,搞得他心里也毛毛的。
    第24章 .  命数   不知道皇帝是着了什么魔
    裴仙姑在瑶华宫待了半日,对这个年轻的荣国夫人还算满意。
    她身边跟随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女冠,扶着她往厢房去。
    裴仙姑一边走,一边与女冠感叹:“荣国夫人脾性是个好的,看书时也认真,只是底子实在薄弱,难以短时间内与江贵妃比肩。”
    女冠道号唤作静仁,生得年轻,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与裴仙姑穿着一样的灰布道袍,素面朝天,一张脸却圆圆的,煞是可爱。
    静仁问道:“陛下是希望荣国夫人成为像江贵妃那般富有才学的女子吗?”
    裴仙姑摇了摇头:“不止。”
    若真是只要比肩的才学,反而好办了。可惜皇帝要的是复刻。
    个人有个人的经历,那荣国夫人与江贵妃出身过往都不同,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呢?
    也不知道皇帝是着了什么魔,几十年过去了,竟为了纪念一个死人发这样的疯。
    思及此,裴仙姑漆黑的眸中,带了一丝怜悯。
    怪只怪这荣国夫人与江贵妃生得太像了,兴许是如此,才让皇帝动了些不切实际的妄念吧。
    裴仙姑步入厢房,瑶华宫的宫人忙前忙后,为她端上饭食,送来净手的干巾与清水,殷切伺候,又问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
    裴仙姑摇头,待那宫人行礼之后,即将退下的时候,又出声叫住了她。
    宫人屈膝行礼:“裴仙姑请吩咐。”
    裴仙姑笑了笑,温声问:“你们夫人,可是江家的人么?”
    宫人一愣,抬起头懵懂地看了裴仙姑一眼,说:“我们夫人本家姓颜。”
    “这样啊。”裴仙姑怔了片刻,又笑道,“你退下吧。”
    宫人躬身告退。
    待人走了,静仁走到裴仙姑身后,动作轻柔地给她捏着肩膀,裴仙姑叹道:“我原先还当她是出身江家,却想不到世上竟存在这般没有血缘关系、而如此相像之人,倒是巧了。”
    静仁附和道:“大约也是天道命数。”
    命中注定那荣国夫人会被带到皇宫,承受江贵妃所不曾享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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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芷在瑶华宫闭关研习了几日,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本就活泼好动,每日都要练舞不说,还喜欢出去闲逛。可她现在好些天没出门,把瑶华宫后花园都逛腻了。
    颜芷坐在书房就神色恹恹的,怎么都打不起精神。裴仙姑约莫是看出了她情绪不好,大发慈悲地找了个借口向她告假,让颜芷有了半日的喘息时间。
    颜芷换上一身新制的裙子,又对镜描画半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带着书圆就出了门。
    颜芷掰着指头算了算:“十七、十八、十九……今日赵姐姐休息……我们去找赵司宝!”
    书圆连连点头。荣国夫人在瑶华宫闷了几天,她也跟着有几天没出来玩,这会儿好不容易跟着颜芷出门,她也兴高采烈的,走在路上脚步都恨不得雀跃地蹦跳起来。
    颜芷手里捧着一只七彩鎏金瓷瓶,里面装着一束从瑶华宫后花园采摘的鲜嫩花枝,上面还带着露水,娇艳欲滴。
    她要把花束送给赵苏叶。
    主仆二人走到尚服局,忽视了迎上来行礼的女官们,径直走到赵苏叶的住处。
    房门是虚掩着的,书圆上前敲了敲门:“赵司宝,荣国夫人来了。”
    里面没人应声。
    颜芷与书圆奇怪地对视了一眼,书圆耐心又敲了一遍:“赵司宝在吗?”
    这时,房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动静。
    颜芷觉出不对,猛地上前一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进门就被一股浓郁的药膏味儿熏得眯起眼睛,她皱了皱眉,转过步子,掀帘进入内室,一眼就看见躺在榻上,形容憔悴的赵苏叶。
    颜芷眉心一跳,慌乱地把怀里的花瓶放到一旁案上,疾步朝榻边走了过去。
    “赵姐姐!”颜芷在榻边蹲下,焦急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你怎么了?”
    赵苏叶缓缓地睁开眼睛,道:“我这是病了,休息两天就好。”
    颜芷不信她说的,她看到赵苏叶手背上的淤青,直接把她的袖子撩起来,果不其然又看到比上次在瑶华宫时还要严重的伤痕,颜芷心中涌起滔天怒火,她颤抖着手,掀开赵苏叶身上的被子,发现她的脖颈处、身上都有伤,这次竟如此严重!
    “又是他?!”颜芷怒声问,“什么时候的事?他竟如此变态——”
    赵苏叶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嗓子说:“昨天的事,我已经涂过药了,没事。”
    颜芷摸了摸她的额头:“你都发烧了!我让书圆去给你叫个御医过来。”
    赵苏叶连忙拦住她:“使不得,我一个小小的司宝,不敢用御医,你可别给我招祸。你要真想请,就把太医院的张医士请过来吧,平时我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找他。”
    “……”颜芷咬牙改口,“去请张医士吧。”
    赵苏叶这才松了口气。
    颜芷原本欢欢喜喜来找她玩,这会儿心情也全然被破坏了。她一边仔细查看了一遍赵苏叶身上的伤,一边生着闷气。
    等张医士过来,给赵苏叶开完药走了,颜芷才想起把一旁的花枝捧给她看:“赵姐姐,你看这花儿,搭配得好不好看?”
    赵苏叶目光望过去,不由笑起来:“好看。”
    颜芷得意道:“我之前研究过插花之法,还是有些心得的。”
    她把花束放回瓶中,调整了一下位置高低,一边不忘给赵苏叶讲解。
    直到赵苏叶露出疲态,有些困了,颜芷才离开尚服局。
    走在路上,颜芷越想越气:“简直是无法无天!”
    要不是为了照顾赵苏叶的情绪,她刚刚都恨不得骂死那个钱远了!
    书圆脸色也很不好看,沮丧地说:“赵司宝过得太苦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赵姐姐迟早会被折磨死的。”颜芷顿住步子,突地转了方向,“我要去求陛下。”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想探究钱远到底有多势大,也不想猜自己在皇帝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为了救赵姐姐,她总得一试。
    可她没想到当她走到乾元殿外,看到立在廊下的宦官,赫然就是钱远。
    钱远笑眯眯地迎上来,朝她行礼:“荣国夫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颜芷眸光闪烁,温声道:“我来求见陛下。”
    钱远道:“干爹和玉景真人正在里头呢,夫人恐怕要等一会儿了。”
    第25章 .  招祸   不像是那种胡来之人。
    颜芷面对着钱远,总归是有些害怕,不敢教他知道自己来的目的。
    她垂下眼睫,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带着书圆站到一侧等着。
    钱远侧目看她,打量片刻,视线在书圆身上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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