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可能,她忽然拔腿往前走,云浮还要阻拦,却被她直接甩了一巴掌。
    萧思妤早年跟着萧业一起跟家里的先生习武,拉弓射箭,什么不会?她这使尽全力的一巴掌岂是云浮能承受的?云浮摔倒在地,萧思妤到了门前,正要踹门,门被人从里头推开,萧业挡在门前,看着她语气略有些无奈,“大清早,闹什么?”
    萧思妤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推开他要往里头看。
    萧业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若拦着,她只会闹得更大,只能让开身子向她解释,“情儿过来给我送醒酒汤。”
    萧思妤先是看了一眼架子床,见床上虽然有些乱,但的确不像是睡过两个人的模样,她稍稍松了口气,正想狠狠瞪一眼站在床边的顾情却听到这一句,脸色刷的就沉了下来。
    “情儿?”她看着萧业质问,“哥哥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有妇之夫!你这样的身份如此去喊一个成过亲的女人,合适吗?”
    萧业这两日已不是第一次被人质问,此时被一向听他话的妹妹这般说教,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大好看,声音渐沉含了几分不满,“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了?”
    “你当我想管你!”萧思妤被他气得眼眶都红了,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气愤,最后还是咬着牙问,“我只问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萧业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他心中还有气,何况昨日他才在府中发了那样的话,此时又岂肯低头?
    “好,好,好!”
    萧思妤被他的态度气到,连说三个好字后冲他吼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管你的事,你就守着你的情儿好好过吧!”到底气不过,她说完还狠狠推了下萧业,要跑出去的时候,看到周遭熟悉的场景,想起这十多年被哥哥护着长大的日子。
    萧思妤最终还是站住步子,她红着眼眶回过头,设身处地问他,“哥哥,如果有一天,涂以辞带来一个女人要把她放在家里,要我照顾她,哥哥觉得我该不该与他生气?”
    “他敢!”
    萧业想也不想就厉声说道,说完,他自己也沉默了。
    萧思妤心下微暖,看着他继续说道:“哥哥若想嫂嫂回来,就立刻把里面那个女人送走,以后再也不要管她的事,要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萧业沉默。
    他岂会不知思妤所言,可是……
    身后传来情儿颤抖惶恐的哭声,她在喊他,想到那日找到情儿时的场景,她缩在床上害怕发抖的样子,萧业就舍不下心。他没办法丢下她,至少现在不能。
    “……我现在还没办法送她走。”
    萧思妤在看到他沉默的时候,心就彻底冷了下去,此时听到这番话,她更是连话都不想多说了。她冷了一张脸欲走,余光扫见地上红肿着脸的云浮,嗤声,“哥哥既然有了选择,我也不多说,左右我一个出嫁的女儿委实也管不到你的头上来,不过做妹妹的还是劝哥哥一句,身边伺候的人是个什么模样看看清楚,别什么腌臜心思都往府里带。”
    “咱们伯府好不容易才起来的名声可别被这些贱蹄子败坏了!”
    她说完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径直拂袖往外走去,而云浮早在萧思妤说那番话的时候就已经怕得身子在打颤,萧思妤才走出院子,她已经膝行着向萧业爬去,她嘴里喊着求饶请罪,可萧业看着这个伺候了他多年的丫鬟却没有心软,即使没有思妤那番话,他回头等情儿走后也是要彻查的。
    此时他冷眼看着磕头请罪的云浮,丝毫不带感情地吩咐,“带下去交给徐管家处理。”
    云浮似不敢置信,她抬起脸,光洁白嫩的额头全是尘土,鲜血一路从额头淌过她柔美的脸直往下流,直到被几个婆子押着出去,快出院子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扭头似泣血的夜莺般哭着喊人,“世子!”
    却没能引来男人的一顾。
    云浮的结果让萧业整个院子的人都变得害怕起来,她们跪在一旁,谁也不敢说话,萧业也没有理会她们,回身看到里面同样苍白着脸看他的顾情,他神色一顿,可他此时也没有哄她的心情,只能尽可能的放软嗓音哄她,“情儿,你先回去。”
    等顾情被雪芽带走,萧业彻底沉下脸,他看着桌上的和离书,脸上神色晦暗难辨。
    片刻后。
    他让人喊来周安,吩咐,“派人去杭州打探下情况,情儿与方家可曾脱离关系?若还没有,你去帮一把。”他原本是想等着侯夫人,也就是他的丈母娘来信的,可短短两日,家中已然成了这样的情况,若情儿再待下去,只怕他和兰因就真的不可能了。
    他虽恼怒兰因所为,却并不想与她和离。
    只能盼着情儿的事早些结束,他也能早日接回兰因。
    *
    涂以辞派亲卫护送萧思妤去了东郊兰因的庄子,自己则去刑部点卯,不过中途他却特地让人绕到大理寺停下。他是大理寺的常客,都无需人领路便熟门熟路绕到了齐豫白那,过去的时候,瞧见天青也在。
    “哟,天青也在。”
    他跟人打招呼,又故意道:“说起来很久没看见竹生那小子了,他人呢?”
    天青少言寡言,喊了一声“涂大人”便不再说话,涂以辞看得委实无趣,怪乎他喜欢竹生那小子呢,总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话,这不,齐豫白有心上人这事就是他从竹生那边套出来的,可惜,自从挨了一回打,那小子现在看到他就跟他杀了他爹娘似的,给他最喜欢的糖果也哄不好。
    实在令人惆怅。
    “你先下去吧。”
    齐豫白发了话,天青立刻朝两人拱手退下。
    等他走后,看了眼并不搭理自己的齐豫白,涂以辞也不觉得无趣,往旁边椅子一坐,自己给自己倒了茶后抱在手里冲人说道:“来跟你讲个趣事。”
    齐豫白头也不抬,继续批阅手中的公文。
    “我那大舅哥今天被我家夫人捉奸在……房了。”涂以辞一双桃花眼死盯着齐豫白,故意拖长尾音,见齐豫白手上动作一顿,他眉梢扬起,往人那边凑近一些,“想不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齐豫白瞥他一眼,“不想。”
    见涂以辞长眉轻挑,俨然一副并不相信的模样,他也没多说什么,继续低头批阅公文的时候才淡淡一句,“萧明川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
    涂以辞啧一声,“你倒是了解他。”
    倒也未再多说。
    起身离开的时候,他一边抚着官服,一边看向静坐在椅子上如得道高僧般的齐豫白,穿着绯色官袍的男人神色平静,仿佛这世间没有一件事能让他面有波澜,若不是他知悉他的心事,只怕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齐豫白竟深爱着他人妇。
    “我可提醒你一句,萧明川派人去杭州了,我看他还是想跟我那嫂嫂好好过的。”
    他故意喊嫂嫂。
    见齐豫白那双沉黑的凤眼朝他看来,才又畅然一笑,“我说师兄,你怎么还瞪我呢?我这可都提早喊上嫂嫂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说完大摇大摆意气风发离开。
    齐豫白看着他的身影,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批阅公文。
    而担心失望的涂以辞乘着马车离开大理寺往刑部衙门走的时候,路上却遇见天青和一个人在说话,他问外头的严明,“那是谁?”
    严明看了一眼,“瞧着像是城中售卖宅子的房牙子。”他有些好奇,“齐大人这是想买新宅了?”
    涂以辞却一下子就猜出了齐豫白的打算。
    他长指轻敲小几,在那清脆声中,摇头失笑,“齐豫白啊齐豫白,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第14章 兰因要的是什么   不是所有夫妇能都像你……
    兰因今早起来。
    天已经晴了,碧海青天,金光灿烂,她坐在屋中用着早膳,身旁时雨与她说着话,“单喜已经去城里了,奴婢按照您的要求与他说了。”
    说的是买宅子的事。
    兰因喝着白粥,“一时半会买不到也不必着急,价钱高些也无所谓,只是一定要安全。”
    时雨笑道:“您放心,单喜那小子聪明着呢。”说起单喜,她又想起昨日雨中瞧见的那个小厮,“说起来,昨日奴婢瞧见个机灵的小厮,是陈富送过来的,昨儿伺候齐大人的便是他,如今您能用的人不多,不如回头奴婢让人过来,您掌掌眼?”
    兰因却没有自己相看的意思,只垂着眼眸吹着白粥,和人说,“你觉得好便留下吧,打听清楚背景就好。”
    她身边几个丫鬟不论忠心还是能干都是其中翘楚,时雨虽然有时莽撞了一些,但在一些大体事上是从未犯过错的。
    她既然说好,兰因便信她,她如今也的确缺些能干的人。
    刚吃完早膳才捧着一盏茶喝上一口,停云便过来了,“主子,庄子里的人和我们从伯府带来的人都在外头候着了,您是这会过去,还是先晾晾他们?”
    “走吧。”
    兰因搁落茶盏起来。
    要见仆从,她今日便未像昨日那般打扮,一身杏色百鸟牡丹的直领对襟长衫搭一条绯色马面裙,寻常马面裙多襕纹,兰因这一条因盖在长衫里,只露出一指长的裙摆,选的便是一条没什么襕纹的马面裙。头发盘成高髻,对插两支牡丹形状的金簪,另有一副镶宝金头面。
    往常打扮惯了的模样,兰因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觉陌生。
    走到外面,果然乌泱泱站了一群人,松岳并一些侍从领着陈富并庄子里的男人站在一旁,头也不抬向她请安,而另一边便是兰因从伯府带来的丫鬟婆子以及庄子里的女人,听到动静,她们同样向她问安。
    停云早在先前就已在廊下替她安置好太师椅,一旁还有高几摆着茶点。
    兰因坐下。
    她并没有要拿乔的意思,语气也温和,“你们都是跟着我的老人,我如今的情况,你们或是知道或是也打听过了,我也就不多赘述。”
    不清楚她要说什么,底下的人看着都有些紧张。
    兰因倒是语气依旧,她慢条斯理地与他们说道:“今日喊你们过来,只为一桩事。”她说着握过茶盏,喝一口,“你们从前跟着我时,我是伯府的世子夫人,你们出去做事自然也面上有光,可如今我孑然一身,想必日后也没那么多荣华富贵可以让你们跟着享了。”
    “到底主仆一场,你们若有好的去处,我也不拦着,无论是家生子还是从前人牙子卖到我身边的,你们想走只消与停云说一声,记上名字拿走身契再拿个五两银子,我们主仆情分便到此结束。”
    底下一阵骚动。
    兰因看着底下窃窃私语,也不打扰,只等声音渐渐消停了,才又说道:“若不想走的,从前如何,以后还如何,我虽是女人家但到底也有些薄产有些积蓄,不至于饿着你们。只我有言在先,我这人容不得那些吃里扒外的人,也不纵容那些有二心的,若留下只为给别人打探消息,那趁早还是离开,若等日后让我查出我身边有这样的人,我却是不会给他好脸的。”
    兰因语调温柔,脸上还带着笑,可熟知她性子的人却知晓她并非是在玩笑。
    院中一片寂静,片刻功夫后,红杏并几个丫鬟率先开口,“奴婢不走,主子待我们恩重如山,奴婢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主子?何况主子脾气好,待我们也好,左右我们这些人去哪都是伺候人,又何必去伺候那些不知根底不知脾性的人!”
    有人开了口,渐渐地,便有越来越多人如此说道。
    陈富更是和兰因说道:“主子不必多说,昨日小的就已经问过庄子里的人了,没有要离开的,我们这些人都是老太太指给您的,若让老太太知道我们背弃您,日后我们哪还有脸回金陵?至于其他人,他们知道您好心,每年顶多只收六成租子,若碰到大旱庄稼少的时候还会减租,比起那些扒皮的东家,您可是我们的活菩萨。”
    他这话说完,立刻有不少人附和道。
    兰因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原本端着的眉眼也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她倒是没想到他们居然都肯留下。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
    风吹竹铃,带来雀鸟的叫声,而兰因站在廊下,她那绣着大朵牡丹花的衣袂在半空摇曳,可她身姿却依旧挺拔,仿佛风雨来临,她亦不会弯曲一分。“你们这份好意,我收下,我也向你们承诺,日后除了世子夫人的身份,我从前能给你们的,以后也不会折少一分。”
    满园笑声,十分欢闹。
    兰因又笑着和他们聊了几句。
    她脾气好,又总是笑盈盈的模样,几个庄子里的妇人原本还有些怕她,此时却都鼓起勇气请她去庄子里走走,说是今年果子长得好,兰因自是一一应下。
    等他们走后,兰因正想回屋,却瞧见时雨脸色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了?”
    “先前与您说的那个小厮……”时雨咬着唇,“不见了。”
    “不见了?”兰因蹙眉。
    “奴婢本想着这会去找他说下,可刚刚人群里没他,奴婢让松岳去找过,可松岳翻遍整个宅子也没见到人,奴婢又问了陈富,陈富说也没见他回去。”时雨咬着唇,忽然问兰因,“您说会不会是世子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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