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牧歌走向人生的巨大转折时,陷阵营也面临着地震般的人事变动。牧歌最倚仗的前辈,军校武士的代言人,唐字旗的百夫长唐伟的尸体在海滨浴场被发现了。浪花把唐伟送上沙滩的时候,这个强大的武士已经停止呼吸。
    陈光武跟唐伟关系不错,他狂怒地冲进太阳报业大厦,发誓动员所有新闻线索来找到凶手。唐伟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可见凶手一定比唐伟高出很多级别。
    牧歌听到这个噩耗时,他还躺在病床上等待康复。如专家所说,他的烧伤得到了99的复原。牧歌没有力量起床去追查杀死唐伟的人,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赵蕾,试图安慰她。
    电话接通后,牧歌才从赵蕾口中知道,她已经跟唐伟分手十多天了。
    “你们每次吵架都会和好!”牧歌很惊讶,“这次到底发生了什么?吴涵又骚扰你了吗?我要杀了他……”
    为了防止牧歌说出更多离经叛道的气话,赵蕾接过话茬“导致分手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是半个月前的事情,我做完接待工作,凌晨两点才回到家,唐伟坐在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下面,喝着红酒等我回家。”
    “他很担心你!这不是很温馨吗?”牧歌难以置信地反问。
    赵蕾沉默了很久,最后直截了当地告诉牧歌“唐伟才不是关心我。他提出要检查我的丝袜和内衣。我跟他吵了一架,最后他收拾行李搬出了我的房子。”
    “他为什么要……”牧歌两眼一黑。
    “我喝过酒。他怀疑我被上级干了两个小时。我不想再跟他解释了。”赵蕾言简意赅,这种疲惫到冷漠的态度,令人感受到寒意。
    牧歌用力捂住眼睛。他发现,全身100烧伤入院,竟然是今天发生的最美好的事情。
    “唐伟死了。”牧歌告诉赵蕾。他觉得不需要去找凶手了。他完成了最后的告知义务,然后躺在病床上聆听赵蕾的抽泣,一直听到护士送药进来,牧歌都没想好安慰赵蕾的措辞。
    赵蕾被厅督和吴涵灌酒的事情,也是在吴涵强夺蝶族巫女的时候抖出来的吧——自从唐伟得知真相、当场追杀吴涵的那一刻起,赵蕾、唐伟的生活就变质了。两个同窗拔刀相向,一对恋人血流成河。
    牧歌一直很关照唐伟,也很注意保护赵蕾。虽然牧歌可以时刻保护赵蕾,但是他无力阻止他们分手,因为接待工作是机要室秘书长的主要职责。
    十年的感情里,赵蕾有牺牲青春的决心,唐伟也有痴情专一的品质。所以,为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呢?为什么唐伟竟然死了呢?
    “他就没有挽留过你吗?”牧歌追问细节,“说分就分了?你们这么潇洒?”
    赵蕾终于停止了抽泣,在电话那头假装若无其事“最后一次确认分手是在忠诚考核厅的反馈会上。战神在向厅督述职,我在接待何友德……唐伟冲进来道歉……我看到他喝多了,就给他倒茶,结果他一口气喝完滚烫的岩茶,然后说了很多改过自新、努力奋进的话,最后吐了何友德一身。”
    分手的男人容易醉,这并不稀奇。牧歌思考的是,唐伟到底是恨赵蕾还是舍不得赵蕾?他竟然开始不分场合地酗酒了。但是,唐伟既然搞砸了忠诚考核厅的述职反馈会,赵蕾肯定对他绝望了……
    慢着,忠诚考核厅?
    牧歌斩钉截铁地问赵蕾“吴涵也在?厅督也在?”
    赵蕾绷不住,终于漏出哭的声音“自然都在的。”
    牧歌从病床上坐起“妈的!”
    护士一把将牧歌按回病床躺着“你的皮肤刚刚重生,娇嫩得像婴儿。你需要静养。”
    牧歌咬牙切齿地对赵蕾说“蕾姐,难道你就不后悔吗!”
    赵蕾在电话里轻轻说“牧歌,如果是你开口的话,无论怎样骂我,姐姐都不怪你。可是我的答案是不后悔。如果人生重来,我依然会选择唐伟;如果历史重演,我依然会选择分手。我不恨唐伟,只是没有力气去爱他了;我不后悔献出这十年青春,我只憎恨那个作践自己的我自己。这不是绝情,这是女人被男人消耗殆尽的残渣,它叫冷漠。我不会再找男朋友了,它只会带来伤害。就这样,牧歌,你可以开始骂了。”
    牧歌在这一腔肺腑之言里听出了一往情深的初衷,听出了无法承担的重负,听出了心力交瘁的厌倦,听出了心如死灰的冷漠。听了这些话,牧歌就知道,无论唐伟再尝试多少次,赵蕾都不会再回头,因为她不想再受到爱情的折磨。
    至于唐伟放弃了多少尊严、进行了多少哀求、是否已经头破血流,牧歌都不想去了解了;赵蕾这边,他也骂不出口了。牧歌像一个蹲在草地上的孩子,凝视着燃烧的导火索向炸药包缓缓推进——他一直很清楚唐伟和赵蕾的结局,一直想阻止爆炸,但是他踩不灭导火索。他感觉身体被掏空。
    赵蕾静静等牧歌破口大骂。牧歌气若游丝地呼吸了半天,骂不出口,最后咬牙切齿地迸出怒火沸腾的誓言“裁决司长吴涵,厅督潘辰。这两个人,我迟早杀了祭天,给姐姐报仇。”
    “别!你现在刚刚走上晋升之路,不宜树敌太多……”赵蕾顿时慌了,她太清楚牧歌的性格了——牧歌丢了一个兄弟,又不忍苛责关爱他的赵姐,满腔悲愤无处宣泄,自然就想到了罪魁祸首潘辰、吴涵。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潘辰做的只是很平常的事情,“灌醉”一个漂亮的基层秘书长而已;吴涵做的也只是很平常的事情,投上司所好、借花献佛而已……所有人都会这样做,这只是生活的本来面目罢了,赵蕾已经看透一切。
    赵蕾害怕的是,牧歌是绝不向生活低头的人!牧歌说要杀潘辰祭天,他可能真的就一言九鼎、说杀就杀了。
    潘家虽然不是五大姓氏之一,但是作为石阀的依附者,潘家至少也能排进第二梯队;潘辰更是忠诚考核厅的厅督,办一次喜宴都能收到近千万铢,因为他至少节制着50多个部门、影响着上千武官的武运,这种人就算作恶多端、到处采花,也是……也是正常现象吧?
    而吴阀更是黎阀的业务合作对象之一……
    “牧歌,你听我说,不要太耿直,不要去招惹自己处理不好的敌人……”赵蕾对牧歌还保留着一腔热诚,像训导弟弟一样苦口婆心。
    “赵姐放心,我既不会操之过急,也不会自乱阵脚。但是你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我要用你的高跟鞋捅穿潘辰的太阳穴。非如此不能泄我心头之恨,非如此不能祭那个人的在天之灵!”
    赵蕾感觉自己戳醒了沉睡的巨龙,陈旧的世界仿佛在龙吟下颤抖。她自己就因为害怕而颤抖,可是害怕中竟然有期待,期待中竟然有暖意,这暖意来自于牧歌的狂怒——是啊,这颗少女心在很久以前就麻木了吧?如果自己还保持着足以愤怒的温度,至少不会变成一个冷漠的女人,对吗?
    唐伟沉默了十年,他的愤怒来得太晚了,除了焚尽自身,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而牧歌的愤怒,则像暗藏在王座下的炭火之光,迟早会烧尽自诩神明之徒的高座!
    “牧歌……有你这样的弟弟……姐姐很开心……”赵蕾含泪笑道。
    “我失去了兄长,已经够了。”牧歌把澎湃的心潮压住,克制着悲愤、躁动、野心和危机感,说了一些初衷所想的安慰之词,然后挂断了赵蕾的电话。
    深呼吸、捂脸、深呼吸。牧歌杀了一个石乐志,但是他觉得,杀得还不够多,力量还不够强……他深深的感受到,石乐志、潘辰,这些人并不是情商低,他们只是肆无忌惮罢了。
    既然能够踩死虫子,那么豢养它、监禁它、挑逗它、凌辱它,都变得合情合理,像斗蛐蛐一样。
    是五大姓氏,把赵蕾这样的美人、唐伟这样的勇士,变成了任人摆布的蛐蛐。
    在雪白的病床上,牧歌的心,跟牧神不谋而合。
    唐伟死了,但是他永远活在牧歌的心里,用那伟岸而悲凉的背影,逼着牧歌步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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