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毁了你的家?你现在效忠的这支舰队?”柔嘉猝不及防,睁大眼睛看牧歌。她读取到沉重的伤感,味道像生吃一把盐。
    牧歌一口接一口地撕咬牛排,然后吮了一下手指,低头看着食物:“我的养父是个矿工,没有钱购买天然的阳光。为了治愈我的白化症,他在暴雨里苦苦哀求驻防的舰队武士,‘哪怕让孩子沐浴一丝阳光也好,’养父哭着抓住武士的护胫,‘我愿意用房产做抵押。’可是……那名武士在‘黑日’建成以后,就再也没有答应过凡人的任何要求,哪怕医治神族幼儿都不答应。他的自私让他飞黄腾达,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太阳神。”
    牧歌不能忘记,他歪在窗口望见的那一幕。养父在暴雨里用膝盖爬行,那沾满煤泥的双手死死抱住舰队武士的黄金胫甲。那名武士嫌弃地回头怒吼,狠狠把养父蹬在泥里,扬长而去。牧歌记得自己当时冲进雨幕,回忆里充斥着暴雨的咆哮和卑微的呐喊:“哪怕一小时也好,让孩子沐浴一点阳光吧!”
    一想到这童年,牧歌就咬牙切齿忍眼泪,低头装作啃食物,不让别人看穿他内心。再抬头时,他的泪水荡然无存,眼睛里只剩下通红的决心。
    柔嘉看到牧歌眼睛里喷的火。她迫不及待地问:“那你岂不是恨死舰队了?你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还为舰队而战!你这不是认贼作父吗?!”
    “如果我没有加入流星武士团,你现在就不会被我救下来。”牧歌盯着手里的牛排摇头:“你不懂。”歪头就咬。
    柔嘉还想问,甚至还想骂;可是她看见牧歌倔强地沉默着,她甚至嗅到了空气里淡淡的仇恨味道。她想,要在层出不穷的“忠诚考核”面前将这份掺杂仇恨的初衷雪藏,牧歌一定很不容易。
    她心一软,就换了种口气,柔情脉脉地凝视牧歌,温柔似水地问:“你现在脱颖而出,白化症想必是被养父治好了。”
    “养父偷偷挖穿一条矿洞,从地道里把我运到日照区,让我趴在草丛里偷偷晒一小时太阳,让我补充贫乏的光粒。我涂着迷彩,屏息静气地匍匐一小时,享受痕痒的温暖;而他在湿漉漉的地道里冻得瑟瑟发抖,抵挡侵骨的湿寒。我十四岁的时候,白化症消退了。而养父体内的寒毒和湿气却攻破血脉肌腠,无药可解,他死的时候骨瘦如柴。”牧歌食欲全无,皱眉看着牛肉,眼睛一闭,泪珠就打在手背上。他揉了半天脸,才说完下半句:“养父解释过初衷,他是要报一个人的恩。可是在我心里,他是我永远的父亲。”
    柔嘉没想到,牧歌竟有这样耐人寻味的一面。她心里依旧不明白,牧歌为什么加入这个伤他至深的联邦舰队;但是柔嘉已经不忍心拷问真相。她想,牧歌虽然是个混蛋,但是也是个吃过苦的混蛋。
    “你觉得,养父看见你在为舰队卖命,他会高兴吗?”柔嘉犹豫着问。
    牧歌毫不犹豫:“养父死后,我曾有机会刺杀那名暴雨中的武士。可我当时无法全身而退,所以犹豫了。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放过他。只要我往上爬,总有一天能看到那张令我刻骨铭心的脸——而我之所以拼命努力,就是为了在拔刀的刹那,我能有义无反顾的资本。此生不想再后悔。”
    柔嘉听了,就抬头看他,目光闪闪发亮。可牧歌在低头吮拇指。她想说轻松的话题来挽救气氛,就有点刁蛮地挑衅:“那你有没有后悔救我?没有吧?白捡一个善解人意的美少女啊,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牧歌狼吞虎咽地吃完,指着小鹿乱撞的柔嘉说:“可你还有大堆历史遗留问题没有解决,远远不能享受夫人级别的待遇。拜拜。”他冷若冰霜地说完,仿佛丝毫不领情,面无表情地走了。
    柔嘉感觉心中的小鹿已经撞死了。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怒不可遏。
    柔嘉穿上小皮鞋,站在牧歌睡的沙发上奋力跳跃,蹦得脸红气喘才出了一口恶气,然后她披着凌乱的发丝,轻轻拍掉沙发上的脚印,气定神闲地走去拖地。
    “果睡去吧,讨厌。”她含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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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捷表彰会以后,流星武士团休整两天。这两天里,吴宇大摆筵席,喝得军营乌烟瘴气、东倒西歪,营帐里不时传来少女的哭号。军纪处来检查了一次,扣了吴宇的绩效考核分,并没有太严重的处置。反而吴宇成了民主旗的英雄。
    “兄弟们别怕!分,扣我的;责,我扛着。酒,继续开;开心,不要停!”吴宇醉醺醺地喊着口号,“军纪处如果再来,我去谈。打了胜仗还不许庆功啊?只要我吴宇在,你们的好日子就在。来,干杯!”
    陈光武眼睁睁看着谭华被吴宇灌得人事不省,眼睁睁看着民主旗群雄争相喊吴宇叫“宇爷”。
    而牧歌,整整两天无影无踪。
    第二天假期的晚上,张殊娜抱胸站在武道舱里,冷冰冰地吩咐牧歌:“四倍重力,先跑十圈,最后一圈冲刺,跑到透支。”随后扎紧武道服的腰带,曼妙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一点便宜都不让牧歌占了去。
    牧歌举步维艰地走进武道舱,自己关上舱门,满头大汗地支膝望着殊娜:“你还生气呐?关键你也没说不许我认识其他女孩啊。”
    殊娜转身不看牧歌,下巴扬起来:“啧啧,想让我为你生气?先适应4倍重力再说吧。走两步就气喘吁吁,你太弱啦。”殊娜想起一个比喻,说追逐不平等的女人,就像小狗撵汽车,就算追上了,它也开不了。这本是个笑话,她想起来,心里却叹一口气。
    她忽然听见牧歌得意地笑道:“殊娜。”
    一声光尘爆发的闷响,牧歌宛如炮弹出膛,掠过一道残影,风儿竟刮得殊娜的武道服飘起来。她睁大眼睛,心里不敢相信这事情,一句“怎么会”还含在口里,腰肢就被一个人粗暴地搂住——她被撞得胸脯一抛,已经睁大眼睛被牧歌擒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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