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肯定不会理会小田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到座骑边,然后探手从马肚子边放着的小兜中又摸出一条大金链子,旁若无人的挂到了脖子上。
    足金的,三两多重,跟被寿宁抢去的那条一模一样。
    戴上之后,感觉瞬间不同了。
    很高大上,一股社会之气油然而生。
    “等回头一人给你们弄一条,嗯,这样不给咱家丢份。”
    魏公公不能光自己一个威风,手下也得跟着涨涨逼格才行。反正也要不了多少钱,他如今虽然还没挣着大钱,可靠着姘头在京城卖力营销债券,多少也是个阔佬了。弄个百来条金链子,还是呱呱叫的。
    小田他们听了,自是眉开眼笑。
    不管出身在哪,于这金子的好处都是共通的。
    再回首公主府,魏公公心情复杂,可肉疼之余也只能自我安慰。
    人家是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替你生个娃,价格高上天也是可以理解的。
    退一万步,你魏公公不用重金求子,只须重金养子,怎么算都划得来的。
    这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打今儿起,他老魏家和老朱家就能称兄道弟,攀上交情了。
    往后,就能心安理得的打理老朱家的事了。
    都不是外人嘛。
    魏广微的事和寿宁说了,也算是交接了,具体操作就是寿宁和魏广微的事了。当然,寿宁是不方便和魏广微直接谈的,还得有个中间人。
    这个中间人就是魏公公留在京里的陈默了。
    左安门的内官监办事处并不因为他魏公公南下就给裁撤了,反而还要继续扩大。
    宫里头张诚那边,良臣去打过招呼。
    金忠那里虽然没去,可有李永贞帮衬着,自也会照拂。
    万历那里更不用说了,对这位皇爷而言,人走不走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还能不能再入他老人家的内库。
    锦衣卫北镇那边有田尔耕,东厂虽然和自家不对付,可现在宫里都在争东厂提督太监这位子,一时半会也不知花落谁家,所以眼面前倒是不怕有人再寻办事处的麻烦。
    就是马堂真不开眼,也有金忠和张诚牵制着。
    再说,万历那怕也不愿少了条财路。
    毕竟,亲闺女操刀的。
    天不早了,良臣再呆下去也没意思,迟些说不定就叫冉兴让撞上了。
    驸马爷如今已成为京师区的分经销,全身心的投入在大业之中,寿宁很是夸他。
    良臣也高兴,驸马爷能有个正经事干。
    可一想到自个走后,这驸马爷就会耕自己的田,这心里总是酸酸的。
    尤其是自个的孩子将来得管他叫爹,那就更窝火了。
    只恨寿宁这个姘头没说出行那西门庆之事,不然,良臣脑子一热,说不定真就干了。
    是真的会干,不是假的。
    当日巴巴笑说要弄死侯二,良臣是本能的就拒绝。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同道中人可以当,但弄死道兄这种事,就实在是不像话了。
    一来良心过不去,二来道德有道坎。
    可寿宁这头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不知为何,一听寿宁怀了自己的孩子,良臣就妒火中烧,对冉兴让这驸马爷动了杀机。
    人之常情,是个男人都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养着。
    好在,寿宁不是金莲。
    这种事,也就是脑子一热的事。
    脑子不热了,回过头来一冷静,这杀机是怎么也动不了的。
    冉兴让,其实是可怜人呢。
    真正的坏人,是他魏良臣。
    反正这北京城,也是不能再呆了。
    贵妃娘娘那,菊花凉一送,这心里铁定牵挂着他小魏公公。
    良臣也不是没心眼的,送上去的菊花凉份量并不多。
    除非你郑贵妃这辈子不犯,要不然,犯一次就得想到他魏公公一次。
    有贵妃惦记着,就是远离京师又如何。
    唯一的遗憾是万历没肯到南苑校阅他的大明海军。
    不过也没关系,有他老人家亲笔提写的“皇家海军”四个字就成。
    为了这四个字,良臣可是托寿宁孝敬了一万两银子给他丈人万历的。
    当初高淮请万历题个店名,给的不过是五百两。
    这也是沾了亲,不沾亲的话,良臣最多给六百两。
    不能不走了,良臣骑马出城时,最后看了眼高大的京师城墙,他知道,这刻起,他也许要很多年才能重新回来。
    ……
    两日后,内官监丞、钦命海事提督太监魏良臣奉旨南下。
    与此同时,京师的朝堂却发生了大动乱。
    东林党在蛰伏数月之后,向着五党亮剑。
    亮剑所在便是京察,因是辛亥年,所以又称“辛亥京察”。
    一开始,朝堂便呈现出两军对垒的局面。
    负责京察的主察人是东林党人、吏部尚书孙丕扬,辅助者是同样为东林党人的吏部左侍郎王图、副都御史许弘纲、吏科给事中曹于汴、河南道御史汤兆京等,几乎清一色的东林官员。
    京察大幕一拉开,主计孙丕扬就高调提出,此次京察不论门户党派,一律依照六年来的评语,以决定官员的去留。
    此调一出,顿时哗然一片。
    因为此六年来官吏的评语都由吏部出,而吏部正是由东林党人掌握。
    而风评这一块由都察院出,都察院同样是东林党人占多数。
    孙丕扬以原给事中王元翰为例,指出王虽是东林中人,一年多前因受浙党御史郑继芳诬陷,一气之下离职出走,后吏部曾把他降为刑部检讨,本次京察仍准备将王列为被察对象,此后王元翰果真又受到处分,降为湖广按察司知事。
    宣党党魁汤宾尹,心中开始发慌,他十分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去年会试廷试,自己接连舞弊营私,为弟子韩敬换来一个头名状元,至今仍遭到世人诟骂,还有就是在家乡宣州逼死秀才妻子一案,令他名声扫地,回想起这些,他深知本次京察,自己是在“察”难逃,便想来个先发制人,以攻为守,将水搅混,可却无办法可寻,便问计于内监李永贞。
    李永贞没有给汤宾尹答复,而是即刻出城去追赶已至通州的魏良臣。
    “这件事有何难的,东林党人想借京察扫平五党,五党就不能坐以待毙嘛。照我看,不如来个大的,先除掉叶向高,再除掉孙丕扬,把这两人除掉,这京察还察个屁。”
    良臣擦着鼻孔道。
    他不是失礼,而是鼻孔刚刚出了血。
    叫人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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