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巷口的更铺灯笼下,魏公公带着酒意扶杆远眺。
    两个更夫小心翼翼的坐在地上,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众强人是做什么的。
    好在,这些强人看着不是来作奸犯科的,只要他二人闲事莫管,老实坐着便是。
    更难得的是,那位扶着栏杆老想呕吐却吐不出来的小相公,还各扔了块碎银子给他们,喜的这两更夫连连庆幸夜路走多了,终是遇上贵人了。
    魏公公今天真是酒多了,因为唏嘘驸马爷不容易,加上从此要和公主殿下远离,以后日日夜夜都要戴着驸马千里送来的帽子,心中十分的不好受。
    于是,借酒消愁,麻痹一下自我。
    这一消,自是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秋点兵!
    半醉半醒间,魏公公倒是莫名来了一阵豪气,一拍栏杆,猛的转身朝南方看去。
    那是皇城所在。
    帝国的心脏。
    王马共天下、立皇帝、九千岁…
    太监后人能当皇帝否?
    有,曹孟德家。
    不过做人不能太狂妄,还是先定个小目标,叔侄一块入司礼、晋秉笔的好。
    这个比较现实。
    一想到现实,魏公公身上那借着酒劲好不容易鼓起来的王八之气,立时随风消逝,目光再次射向那深遂的巷中。
    那巷中,仙丹却不知在否?
    不多时,真田的影子从巷中冒了出来,一脸贼兮兮:“主公,院里有人。”
    “嗯。”
    魏公公心下一喜,挥了挥手,众随从立时分散四边。
    他则轻甩衣袖,缓步上前。
    前行中,又不忘双手合什捧在嘴上哈了口气,嗅了嗅,确认除了酒味没有异味,这才心定。
    巴巴不喜欢臭嘴的男人。
    自打有了钱之后,魏公公对生活的品味还是很高的。
    依稀记得当初进京时许显纯漱口用青盐,所以特地使人买了几大坛子。别说,这青盐效果不比牙膏差,魏公公一路征战下来,口气清新着实立了不少功劳。公主殿下更是格外的喜欢他那小舌头呢。
    新欢难抵旧爱。
    魏公公是个深情且专一的男人,他时刻想着旧爱们。
    对每一个女人,他都是投入全身心的,且是身心一致的喜欢。
    他爱巴巴,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一颗仙丹,更因为对方拿走了他的一血。
    算起来,自定县一别,他和巴巴已是两个月没见了。
    想的很咧。
    宫中那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有彼此说话的机会,眼看着又要南下创业,魏公公真是有千言万语要和巴巴叙说。要是巴巴今天不在,说不得二人下次再见,不知隔上多久了。
    ………..
    良臣一个人走在安静的小巷中,来到了那熟悉的院门外。
    他没有看到院内有灯光,不知真田那倭呆是怎么判断院中有人的。
    可能,另有技术。
    再次深深吸气哈气后,他轻轻叩门。
    对于这个点还有人敲门,尚未睡着,正在辗转反侧的印月明显有些惊慌,起身披了件衣服来到院中,轻声朝屋外问了声:“谁啊?”问完,心里不住打鼓。
    “是我。”
    良臣没有多说一个字。
    千言万语汇就两个字,是我,就足够了。
    院内的印月也是难掩激动之色,门很快开了。
    “是你!”
    “是我!”
    不须任何言语,也不须多说一个字,心灵相通的男女拥抱在了一起。
    “怎么一股子酒味的?”印月依偎在良臣怀中,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酒味。
    “晚上请人办事,多喝了几杯。”
    良臣轻抚着巴巴的身子,还是熟悉的手感,一点也没变。
    “你去屋里坐着,我去给你打水。”
    印月说完就轻轻推开良臣,自去厨房烧水了,跟个贤惠的妻子般。
    良臣看在眼里,颇是心暖。
    步入屋中,坐在凳上,看着门外巴巴进进出出。
    到底是年轻人,精力足,看了几眼就有了念头。
    突然,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腾,似有人在阴暗处看着他一般。
    良臣纳闷,转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身后靠墙的长条桌上摆着的不是侯二的牌位又是什么!
    “二哥勿怪!”
    几乎是本能动作,良臣不由分说就弯腰朝那牌位拜了下去,起身时,一脸诚恳,喃喃道:“嫂嫂一人带着孩子,孤苦伶仃的,小弟看着实在是心疼,若是不帮衬一二,实是对不住二哥…”
    举头三尺有神明。
    良臣如今特别在意鬼神事,因为他不确认究竟有没有魂灵一说啊。
    要知道,他原本就是个死人。
    如果说世间无神鬼事,又何以解释他在这个时代出现呢。
    没有科学的解释,就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所以,不管有没有,先敬总不会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一番诚恳的话说完,那凉意竟是消散了。
    看来,二哥是厚道人,知道兄弟和嫂嫂的难处。
    良臣心里一宽。
    “你做甚呢?”端着水桶进来的印月见良臣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由好奇问了句。
    “没,没做甚。”良臣恢复神色,轻声问巴巴一句,“二哥的牌位几时摆的?”
    闻言,印月放下水桶,看了眼丈夫的牌位,有些难过道:“我回京后就给他做了牌位了…我虽不喜欢他,可毕竟是他的妻子,总要供他满上周年才行。”
    良臣听后不住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印月将毛巾递给良臣洗脸,自己则蹲在地上替魏公公脱鞋。举止之间浑然是小夫妻般。
    良臣心中柔意更深,只是总觉不自在。
    印月一边给良臣洗脚,一边抬头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晚过来的?”
    “想你了呗…”身下的巴巴春光外泄,惹得良臣想放浪一下,但想到身后二哥盯着,忙话锋一转,“我刚路过这边,特意过来看看。”
    “是么?”印月盯着他,“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有么?”良臣不以为然。
    “有。”
    印月盯着小情人凝视了一会,忽的笑了起来,然后走到长桌边将丈夫的牌位拿下,尔后问了一句:“这样是不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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