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武士彟回到书房发呆。
    在殷清风已经终止的计划里,诱使别人来加盟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加盟者的加盟地,也就是加盟了之后要在哪里经营,不是加盟者说的算,而是通过抽签来决定的。
    抽签的借口是“为了公平”,谁都知道晋阳、洛阳、襄阳、扬州、益州等地人口众多,而嶲州、振州、桂州则极其偏远。到底谁能去哪里,全交给皇天去裁决,希望他们不要质疑皇天的旨意。
    但真实的目的,一个是想他们支持水泥路的铺设,第二个是要在尽量多的州县里培养商业氛围,而第三个才是殷清风的小算计:让那些家族因钱财而产生嫌隙。
    原本殷清风后续的文章就做在这里。但他现在叫停了计划,那他是否要接手继续呢
    当时他问殷清风,如果他们私下调换加盟地怎么办?殷清风说,没关系啊,只要查到就解除加盟关系啊。
    他又问,可是匠术已经传出去了啊。殷清风说,没关系啊,让他们加盟进来,就是要他们去经商。他们已经在经商了,我的目的达到了啊。
    他不甘心的又问到,那解除加盟之后,他们从别人手里学到匠术怎么办?殷清风说,好办啊,只要有证据,是谁传的就解除谁的加盟关系啊。
    殷清风最后解释道:前几年一定会很乱。那些人认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不守规矩,但咱们还有瓷器、还有茶叶没推出来呢。之前谁不守规矩,再一次加盟时不带他们玩儿不就行了?
    而那些不守规矩的,到时又想加盟到瓷器和茶叶里面来怎么办?把这些年欠下的钱补上,然后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如果这一次还不吸取教训,那就把这些家族彻底划进黑名单,不但不允许他们加盟新的产业,而且他们以前所有的加盟内容必须全部停止经营。
    他问到,那他们不停止怎么办。殷清风说,让守规矩的加盟者去讨伐他们啊。还有,以前没有得到加盟资格的人有很多,把那些不守规矩的加盟地让给这些人,让他们去争斗啊。
    一百个家族去赚钱好,还是十个家族去赚钱好?
    他问不下去了。
    他不是没有问题可问,而是殷清风已经给出了答案。
    比如说,他想问,加盟者有一百人,而天下现有三百州,理论上每人可以在三个州开设滋味楼或仙居坊,但他们只交了一个州的加盟金,而其他两个州的经营则被他们暗中隐瞒了下来经营。
    他都能想到殷清风会说,他们经商是好事啊,让他们去。等到加盟瓷器茶叶的时候一起算账就是喽
    哎殷清风这小子,人情世故和政治上虽然很幼稚,但在经商这方面,真的是无人可比。
    他都能想象出,经过一两次折腾,那些世家在殷清风面前的态度是如何的。但这只是对殷清风的,不是对他武士彟的。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不自信将来能在暗中掌控永业集团了。
    他记得殷清风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最难的,是建立一个秩序和遵守这秩序。现在他来制定商业秩序,而那些家族必须要遵守。
    所以,他不在乎谁去加盟谁又做了龌蹉的事儿,只要他能持续的推出新的产业让人去加盟,就必然有机会整顿好这秩序。只要人们习惯了“听他的话”,这秩序就算建起来了。
    那一刻,他“看到”了殷清风描绘的未来。
    许敬宗的消失,或许是殷清风发出的一个信号,也或许不是。但他随之想到的是,殷清风终有一天要成长起来的。他不确定,及冠之后的殷清风的精力是在仕途上多一些,还在是永业集团上多一些。
    他有些担心武君雅到时能否完全接替他的位置。
    虽然君雅的年龄是殷清风的一倍,但殷清风平时接触的人,可都是大唐权倾一时的人杰。而君雅在别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他武士彟的侄子、只不过是殷清风放在台前的一个小人物。到时,那些被收买的人,是向殷清风这个帝婿效忠还是武氏?
    殷清风曾说,等静淑断乳之后便要接到山庄去住。这,是另一个不好的信号。
    联姻是为了什么?联姻之女要传达家族的需求,要夫家来完成本族的意图。可是静淑完全接触不到家族,对家族的情感又会有多深?到时能帮到家族吗?
    那联姻还有什么意义?岂不是孙权嫁妹赔了夫人又折兵?
    君雅想要暗中掌控集团,前提是静淑必须要帮他。没有静淑的帮助,君雅随时可能被踢出集团,还谈什么掌控?
    若这一切,都是从殷清风第一次踏进应国公府之前就算计好的,那就太可怕了
    武士彟越想,心越寒。
    殷清风站在渭河岸边,等待着第一块桥板的铺设。
    依靠自身重量,架起多日的桥墩已经将河床底部完全压实,基本再没有下降的空间了。所以,铺设桥体的时机到了。
    因为要把新桥建成一座可在桥下通航的高桥,所以南北两端要铺设引桥。现在引桥已经铺好,接下来就是要铺设桥体了。
    两艘围船停在第一座桥墩的两侧,上面的工人和引桥上的人要确保桥板在落下后能达到无缝对接的程度。
    为了保证工人的体力和落点精准,每艘起重船上都有预备队。
    起重船上的工人小心的控制着预制板的高度和方向,围船上的人仰着头等待着桥板的落下,岸上的人同样紧张的注视着一切。
    不管殷清风的设想再好、不管前期桥墩是否已经达到预期,只要这块桥板没有落下,只要所有的桥板没有完全搭建上,用水泥铺桥的设想就需要改进甚至放弃。
    李世民同样没有错过今天这样重要的时刻。
    他领兵东征西讨,大小河流渡过无数,可只有灞桥等少数的桥梁是石质的。想要渡过其他河流,只能临时搭建浮桥。
    渭水有桥,灞水有桥,是因为这里是咸阳、这里是长安。在天下其他地方,百姓想要过河,大多只能乘坐渡船。
    用水泥建桥,快速和牢固只是其中的两个优点,最大的优点是,可以随时随地的建桥。再宽再湍急的河流都不怕。
    只要每条河流都能架上桥梁,无论百姓的出行还是政令的传达,都必然畅通无阻。
    所以,今天他必须要到场。
    李世民身后还站着一群锦袍的人。
    他们是关东各世家的人。
    亲眼确定水泥的用途,只是他们此来的一个目的。饱读史书的他们同样明白桥梁的作用。
    赵郡李氏的人感受最深。因为,洨河上有他李氏子弟李春建的一座敞肩石拱桥安济桥。
    敞肩拱是相对实肩拱而言的,即,在大拱两端各设小拱。小拱可以增加泄洪能力,减轻洪水对桥的冲击力。
    以往传统建筑方法,一般比较长的桥梁往往采用多孔形式。这样每孔的跨度小、坡度平缓,便于修建。
    但是多孔桥也有缺点,如桥墩多,既不利于舟船航行,也妨碍洪水宣泄又由于桥墩长期受水流冲击、侵蚀,天长日久容易塌毁。因此,李春建的安济桥因为河心不立桥墩而让他们李氏族人感到自豪。
    但现在,这座多孔的水泥桥,距离河面二十米,桥墩间距三十米,既不怕水涝又不影响船只通行。最关键的是,安济桥耗时十年,而这座桥,最多四十天。
    这还是因为是第一座桥,无论殷清风还是那些工匠都没有经验。只要那些工匠熟练起来,时间又要缩短。
    一座桥梁对他们来说,只是方便出行。但他们也明白,十年后,李唐在天下各处建起无数大小桥梁后,李唐的政权将比以往所有朝代更为牢固。
    到那时,他们该如何自处?
    望着李世民身边侃侃而谈的殷清风,这些人同样想到很多。
    李世民已显明君之潜质,有野心又心黑,还曾浴血厮杀过。这样的人,最少会像汉太祖高皇帝和汉世祖光武皇帝那样,建起一个国祚延绵数百年的李唐。
    他身边的殷清风,是未来的帝婿、他还懂得建桥等匠术、他经营一个前所未有的永业集团。这些夹杂在一起,任谁都不能轻视。
    李世民不及而立之年,殷清风尚未及冠。未来五十年里,他们翁婿将执天下之牛耳!
    但这里面的关键不是李世民,而是殷清风。
    李世民的后半生注定要呆着皇宫里,接触、打探和反馈民间消息的那个人是殷清风。
    李世民把嫡长子放在殷清风的身边,只是为了拉拢殷清风?有这种想法的人得多傻才会这么认为?
    他们可以忽视殷清风所有的其他的身份,未来的帝王之师却绕不过去的。以他的年龄,成为第四代第五代帝王的老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再自诩是千百年的世家,可他们祖上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殷清风以及他的家族的未来,谁能说得清?
    所以,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是皇室,而是殷清风。他们的选择现在只有两个,扼杀殷清风和结交殷清风。
    第一块桥板落下来,引起人们一片欢呼声,但各家族的人无心理会。
    他们以为这次来长安是一次示威的游行,结果,所有的一切出乎意料。最让他们难以预料的是,皇室的身边有一个决定他们未来的一个少年。
    殷清风左边是皇室,右边是永业集团,钱权无法动摇他。听说,他对女色无动于衷,所以联姻也无法打动他。
    那么,留给他们的选择真不多了。
    当第二块桥板也落下了,李世民才带人走了。
    殷清风也跟着李世民去了东宫。
    李世民最近有点儿做梦都会笑的迹象。
    原先他思之极恐的世家,现在好像并没有那么嚣张傲慢嘛。
    他阿耶在设宴招待那些世家,他也没闲着。
    虽然清河崔和博陵崔只参加了两次,但他们也只参加了阿耶的两次宴请嘛。而且,他们并没有拒绝他隐晦提出的联姻的意愿。
    但是,他不会与他们联姻的。不但不会主动去联姻,而且要拒绝他们提出的联姻请求。因为,他们就是敌人、他们是磨刀石。
    比起殷清风最开始提出的削弱世家的想法,他更喜欢去蹂躏那些世家,这让他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
    来到书房后,李世民问起加盟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殷清风说道:“小侄这次单独把那些与叔叔亲近的武将和其他人区分开来。他们以后只专营酒水。这么做,就是想将文与武对立开来。但这里面也有弊端。”
    文武各司其职是未来的国策之一,武将经营酒水也是他认可的,现在殷清风说这里面有弊端,李世民略有些紧张,“这个具体是什么弊端?”
    殷清风说道:“秦卒以首级论功行赏,为的是能提高地位。
    加盟到酒水生意里的那些武将的身份已经不低了,若他们再得了巨量的钱财,他们还有心去用马上功名获取地位与钱财吗?”
    李世民点点头。
    文不贪钱武不怕死也是一国之根本。若武将无心作战,不用外族侵略,就是国内的各势力也会蠢蠢欲动的。
    他沉声说道:“让武将去经营酒水可是出自你之手,你有何解决之道?”
    殷清风说道:“一个人博取功名不但为自己,也为子孙。如果叔叔以其子孙是否能得到荫封或重用为制约,想必他们会明白怎么做了。实在不行,那就彻底将某个家族赶出庙堂,想必这个前车之鉴能点醒很多人。”
    李世民没言语。
    虽然殷清风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真的将一个家族撵出庙堂,就绝不是那么简单了。
    两汉以来,就算向匈奴投降的李陵被夷了三族,李广的后人依然在朝中为官。真正被灭族的大概只有梁翼和梁不疑两兄弟的安定梁氏了。但这个例子太过特殊。
    虽然殷清风的谏议是驱逐一个家族,可也不是那么简单能做到的。不过,在此基础上变通一下,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那那些世家可落入你的股掌之上?”
    殷清风很严肃的说道:“小侄是请他们来发财的,哪里有什么算计一说?”
    李世民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就是不知道,当他们得知你这一个加盟金,让他们不得不掏出大量的真金白银来兑换时,他们是什么表情。
    哈哈哈,还齐聚洛阳来商讨来对抗?做梦吧”
    殷清风很想知道洛阳和益州那边分行开设的情况,不过他忍了下来。以后万不得已,他真不想给李世民更多建议了。
    李世民得意够了,然后有些扭捏的说道:“我按照你说的,尽量减少那个房事,但最近好像总想着那事儿。而且,你又说尽量减少那个受孕你有什么办法?”
    殷清风没想到李世民的话题往这儿转,他不动声色的回道:“房事依然要节制,但让女娘免受怀孕之苦,小侄倒有两个办法。”
    李世民有些激动,但他没说话,眼巴巴的看着殷清风。
    “第一种,是计算时间。
    女娘来天葵是有规律的。一般天葵来的第一天往前数四天和往后数五天,这一段时间就是安全期。这九天时间里,女娘在房事中受孕的几率会小一些。
    不过,最好还是使用肾衣
    所谓肾衣,就是把羊肠或鱼鳔剪成适当的长度,晒干,接着用油脂和麦麸使它柔软,直至变成薄薄的一层,然后将一端用细线给缝合上,等牝牡相合时将它冠于龙阳之首。
    如果感觉这肾衣不够柔软,还可以将其放在羊乳中浸泡。”
    殷清风解释不清楚排卵期等术语,也没办法帮李世民计算出精准的安全期,他只好将排卵前安全期和排卵后安全期的时间缩短。
    李世民的眼珠乱转。
    虽然刚才的话,在晚辈的面前有些难以启齿,但殷清风的话他还是选择相信了。
    别的女子都好说,但他多日来强忍着不和观音婢同好,真的有些坚持不下去了,但这事儿问别人都不合适。恰好今天有这机会,他就算脸再热也要问啊。
    等一会儿殷清风走了,他要立刻去问问观音婢现在是不是那个安全期,如果是最好是,否则还要做什么肾衣听起来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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