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进了城,就不着急回去。
    殷清风打算直接去敲武士彟的大门。
    他这边刚下马,武府的大门轰隆隆的被推开了,一个锦袍的老者骂骂咧咧的从门里走了出来。出于礼貌。殷清风带着黑旋风向旁边让了让。
    那锦袍老者站在门前大声嚷着,“你们这帮该死的,车呢?马车呢?要是花娇娘子被人抢了,老夫定要你们的狗命!”
    一个奴仆在他面前连忙打躬,“回二郎君,武七带着马车从侧门立刻就会赶过来的”
    “他晓不晓得老夫要去抢花娇娘子?啊竟然敢”
    “踏、踏、踏”
    那老者正发脾气的时候,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他丢下挨骂的奴仆转身下了台阶,一边走着一边骂道:“武七你个呆货,敢误了老夫的好事儿这小儿是何人?”
    说到一半,他终于看见殷清风了。
    看了半天热闹的殷清风不慌不忙的回道:“殷清风见过长者。”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殷清风两眼,不耐烦的问道:“你是谁家子嗣?来武府何事?说得清楚就让你进,说不清楚,嘿嘿,你的马不错”
    殷清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能闻到他一身的酒气,再加上对方的态度,他多少有些不爽。
    不到十岁的孩子,叫一声小儿、黄髫小儿再正常不过了,但这岁数还被人当面称呼小儿,就多少有些蔑视和侮辱的意思了。
    殷清风生硬的回道:“郧国公次子、前来拜访应国公。”
    那老者歪着脑袋,“殷峤不是生不出儿子吗?哪儿又冒出一个次子?”
    还好殷清风不是百分百的大唐人,否则早就抄家伙上了。这种当着别人的面直呼其祖先名讳,并且带有侮辱性语言的行为,绝对是要被拍倒的。即使是这样,他也被气的够呛。
    就在他想着怎么应对的时候,曾经给殷清风带过路的武府管家从门内慌乱的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着:“二郎君勿要失礼、勿要失礼。”
    殷清风略微放松下来,有人出面就好说了。
    那老者等武府管家跑近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怒喊道:“身为家奴也敢对某横加指责?看老夫不打杀你!”
    一边骂着一边拳打脚踢的。
    这,殷清风就看不下去眼儿了。
    他上前两步抓住那老者的胳膊,拇指在他肘弯处的麻穴揉了一下,嘴里说道:“敢问长者的名讳?清风是弘度和惟良的师长。”
    他大致猜出来这个人就是武士彟嘴里那个不成器的二哥:武士让。
    “什么?”
    那老者万分惊讶的看着殷清风。
    随即他就大怒道:“你怎么可能是弘度和惟良的师长!士彟怎么敢这样欺某!你个黄毛小儿凭什么教导老夫的子嗣!”
    说着,他就伸手去抓殷清风,“走!跟老夫去找武士彟那夯货去!”
    殷清风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伸手叼住他的手腕,笑眯眯的说道:“长者先请。”
    他算是看出来了,武士让现在根本无法理喻。
    武士让挣了两下没挣脱,他破口大骂,“好你个小畜生,敢对老夫无礼,来人呐,将他擒下!”
    武府的管家挥手让其他人后退,他对武士让说道:“二郎君,这位殷郎君是静淑小娘子的夫婿,自家人”
    “滚!”
    边骂着,武士让抬腿就是一脚。
    殷清风见这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他将武士让往怀里一带,一手捏住他肘弯的麻穴,一手按在他的腰眼儿上,“来、来、来,自家人进去说话。”
    身上两处酥麻,让武士让全然没有了力气,再加上他之前喝了不少的酒,整个人就这样被殷清风连拽带托的带着往前走。
    殷清风见他老实了还不忘叮嘱道:“那匹马认生,任何人不得近身。”
    刚上了台阶,就见武士彟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殷清风招呼了一声伯父,赶紧将武士让带进门内。
    等进了门内,他将武士让向前推了一下,然后对武士彟说道:“请伯父叫人把大门关上。”
    没等武士彟说话,总算反应过来的武士让回身就要找殷清风算账。殷清风自然是不会让他近身的,向侧面退开。
    武士彟的气也算喘匀了,他怒喝道:“够了!武忠带他进去!”
    被叫做武忠的管家知道这家里谁是老大,他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家奴上前去搀扶武士让然后向里面走去。
    “武士彟你个夯货,找这么一个黄毛小儿来谎骗老夫”
    武士让一边不甘心的挣扎着,一边回头愤怒的喊着。
    “哎”
    武士彟长叹了一口气,无力的对殷清风说道:“家丑啊家丑”
    俩人默默的来到书房后,武士彟好半天才说道:“让贤侄耻笑了。说来,都是老夫这族长无能啊”
    殷清风安慰道:“士让伯父只是一时酒醉,等他清醒一些,清风再去赔罪。”
    “哎”
    武士彟又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之前老夫向贤侄解释说,老夫的几位兄长为何子嗣都偏幼了吧,其实,那是老夫为自家遮丑呢。
    老夫的家世,到了老夫先祖那一代就开始衰败了。老夫的三个兄长为了振兴门楣,将十四个嫡庶子嗣都送到军中搏个前程。
    有随刘方征讨林邑的、有随韦云起征契丹的、有随薛世雄征伊吾国的、有随韩擒虎攻陈的、有随宇文述征讨吐谷浑的、有随张镇周泛海击流求国的
    可是千难万难都熬过去了,他们他们都命丧高句丽了天杀的杨广啊”
    看着老泪纵横的武士彟,殷清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刚才说的那几场战争,几乎涵盖了隋朝的对外战争。虽然出发点是为了家族荣耀,看在官方的说法应该是满门忠烈了吧。
    但为什么不见记载呢?是那些人的品级太低了吗?但武氏家谱里自己应该有记载啊?
    “这个伯父,请节哀”
    殷清风苍白的劝慰,总算让武士彟暂停了眼泪。
    他抹了一把脸说道:“杨广第二次征高句丽后,阖族上下除了长兄的嫡长子君雅和老夫的两个子嗣外,武氏下一代再无一个男丁了
    武氏门楣不能绝,祖先的牌位得有人继承!所以老夫的二兄和三兄只能再娶再生,或”
    他咬了咬牙说道:“知道二兄为何那么激动吗?除了他的幼子,弘度和守官都是他和他的儿媳生的。”
    “我艹!”
    殷清风炸了。
    这信息量
    扒灰佬啊
    武士彟苦笑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殷清风,“现在贤侄知道个中缘由了吧”
    殷清风托了一下下巴,“这这”
    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那十四个武氏子弟没有被记载到家谱里去了。有了武弘度哥俩的存在,有些事必须要有所掩盖。
    武士彟说道:“老夫至所以要把他俩送到你那里去,就是不想他俩听到什么。”
    殷清风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真不知能说些啥。这消息太劲爆了。
    武士彟稍微振作一些,说道:“贤侄经历还是少,在大多家族内,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像晋国重耳、汉惠帝、杨广、长孙无傲都娶或纳自己的外甥女为妻为妾的例子。”
    说到这,他还是老脸一红,辩解道:“二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能有子嗣继承。再说了,那个”
    他实在是解释不下去,这话真没办法在一个晚辈,还是女婿的面前说出口。
    殷清风心里说:你以为这就很“很不起了”?能与“臭汉”并列、被后世称为“脏唐”的大唐王朝里将会发生很多很多这个的事情,你家这事儿,真不算啥。
    随即,他就想到了武士彟的脑袋上是什么颜色的问题。就杨牡丹那个风流性子,就算现在老武胖子成功守垒,将来也是绿油油的。
    还是找机会将武妹妹赶紧接出来吧。杨牡丹这墨太黑,可千万近不得。
    俩人尴尬了一阵子,还是武士彟先开口说道:“武氏虽比不了那些诗书传家的家族,但是二兄做下这等丑事,自此以后他的性情也变得舛逆起来。
    以前贤侄没有出现,老夫也听之由之。但是,现在武氏振兴有望,老夫就由不得他再胡来。本来老夫打算最近遣派他和元爽回祖地,省得他们在这里坏事,可还没等向他说起,就遇到今日这事。
    老夫向贤侄自揭家丑,就是希望贤侄能理解,理解老夫和三个兄长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武氏。
    贤侄所谋甚大,老夫既不想在这时分心看护他们,也不想他们做错说错从而坏了贤侄的好事。”
    武士彟这番话和表决心没什么两样。
    老大常年在宫里不出来、老二完蛋草、老三远在外地做官,唯一一个成年的下一代武元爽还是个废柴。现在老外胖子把他俩撵走,这应国公府上下,真的是老的老小的小外加一帮妇人了。
    如果殷清风再不说点儿啥安慰安慰武士彟,那就太不会做人了。但是说什么呢?人家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
    他说道:“士让伯父的本心是为了家族,现在伯父所行也是为了家族,难道伯父就没有试着与他说起?相信士让伯父当初能为了家族舍弃个人声誉,现在依然不会忘记本心的。
    清风说句不该说的话,若伯父就这么让士让伯父回祖地,即使事后他知晓了后不会埋怨伯父,但他自己会更自责,甚至郁郁而终。清风认为,不如伯父找个机会好好与士让伯父谈谈。”
    武士彟怅然的说道:“都怪老夫心乱了,竟然还需要贤侄来提醒。也幸好今日得了贤侄的劝说,否则,老夫如何对得起先祖先父以及那些侄儿啊”
    殷清风赶紧配合的说道:“都是清风给伯父添乱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误会发生。”
    武士彟摆了摆手,“这样也好!如果借今日的机会能与二兄坐下来细谈,并且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一切都值得。”
    殷清风站了起来,“清风衷心祝愿伯父解除心头之患。那,清风就告辞了。”
    武士彟挥手示意,“不急不急。他正在气头上,多说也无益,贤侄还是说说你的来意吧。”
    殷清风顺势坐下,“那清风就再打扰一会儿。”
    武士彟现在轻松很多了,他带着笑意说道:“老夫让人送些酒菜过来。今日有贤侄解惑老夫甚是欢喜,不如贤侄陪老夫饮上几杯如何?”
    “敢不从命。”
    说了几句闲话后,酒菜被送了进来。
    武士彟端起酒杯欢声的说道:“有贤侄的提醒,老夫多年的心事算是有了着落了。来!饮胜!”
    “祝伯父心想事成!饮胜!”
    武士彟一口喝下后,哈哈哈大笑道:“来来来,再饮三杯!”
    他这几天除了要试探李渊的口风,看看能不能辞职外,殷清风又给他派了不少的任务,也包括许敬宗来他这里商议加盟会的事儿,他竟然没想起对自己的兄长进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了。
    要不是今天殷清风非常巧合的和二兄发生争执,他可能真的就把二兄遣派回祖地了。
    一旦像殷清风说道那样,二兄郁郁而终,他怎么面对他们这么多年的手足情义、怎么面对其他族人?或许,下一个郁郁而终的人就是他了。
    至于元爽嘛哎,都怪当初子嗣稀少,太过宠爱他和元庆了。现在元庆殁了之后他依然不知悔改,那就舍弃他吧有了殷清风和静淑的子嗣过继过来,老夫这一脉就不会断了。
    任三已经给武胖子家里的厨子培训过了,现在摆在桌上的菜肴再也不是那些又蒸又煮的东西了。殷清风折腾小半天了,也饿了。陪着武士彟痛快喝了几杯后,他大口的吃了起来。
    武士彟看殷清风吃得欢,他赞美了几句任三之后,说道:“购买瓷窑和茶山的人都派出去了,下个月就陆续会有回报了。你答应老夫制作那种新茶的事儿可是忘了?”
    殷清风一拍脑门,这事儿他还真忘了,“是清风疏忽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哈哈哈,老夫为了多活几日早就戒酒了,要不是清风今日前来,老夫都要杀到山庄去找你了。”
    幸好有武士彟的提醒,要不他还真把培养茶工的事儿给忘了。
    除了福建和云贵等少数的名茶外,殷清风给武士彟的名单里,可是将中国后世大部分名茶都囊括进去了。他可指望着垄断大唐的茶叶市场呢,怎么就忘了呢?
    只可惜,那些佃奴在他名下呆得时间还太短,一旦派出去还真无法保证忠心。只要有一个人泄露出去好像也不怕,毕竟最好的茶山都在他手里。
    不过,还得做点儿小手脚才好。能不折腾就不折腾。
    嗯窑工也要这样处理。
    读者君可在度娘里搜索“武华”,里面是清风今天整理出来的武氏家谱。在这里,清风为之前犯的错误道歉。在山庄求学的是武君雅的儿子希玄、武士让之子武弘度,他的字是怀运、武守官,他的字是惟良不是怀良也不是怀亮、武士逸之子武元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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