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什么时候和她有联系的,我怎么不知道?
    宁小北转过身,看着范侠那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不由得好笑起来,就不久前回母校遇着的啊,你不会和她一直有联系吧?
    那,她妈妈之前不是和我舅舅合作过生意么,我听舅舅说过她现在在一中做音乐老师哎,别谈我,你怎么想到要和她一块吃饭?
    有些事情,范侠实在说不出口。
    就前几年,他舅舅和王阿姨乱点鸳鸯谱,还曾经想过要把他俩凑成一对。想着他们一起念过书,年纪相仿还做过邻居,要是真的能结婚,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那时候他也没多想,还真的尝试和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交往了一阵子现在想来那三个月,简直就是不堪回首。
    初中毕业之后,王阿姨他们就搬出了筒子楼,渐渐地他们也和常乐蕴失去了联系。多年未见,两人皆无话可说,偏偏还要为了家长的期待而强颜欢笑。
    范侠虽说早就不是当年的黑皮小子,也做了警官,但是依然保持着大大咧咧,甚至带着些直男癌的行事风格。而音乐学院毕业,浑身都是小资情调的常乐蕴与他恰好就是截然相反的资深女文青,心思细腻敏感。
    这两个人,一个休息天就想着去拳馆打拳,去健身房撸铁,在不然在家瘫着,边喝啤酒边看球赛最好;另一个则是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身进了各种音乐会,展览会和各种社交活动中,用现在最流行的话来说,她患有严重的社交牛逼症。
    两个人的脾气秉性都无法统一,渐渐地,约会从每周两次,降为一次,最后演变成了一个月都见不到一回,大家各忙各的。
    于是三个月时间都没有到,这对承载着双方家长期待的恋人就分道扬镳了。
    若是从来都不认识的陌生人,分手就分手了,大不了互相拉黑。
    上海的马路那么宽,坐地铁11号线从昆山花桥镇到川沙迪士尼可以足足要坐两个半小时,想要不遇上一个人简直太简单了。
    偏偏这两人碍于父母的面子,还不能彻底结算干净。
    每到逢年过节,两边的老人家见面后,回家都要把这段往事拿出来鞭尸一番,唠叨当年他们若是成功了,如今说不定连二胎都生好了,实在是让人不甚其扰。所以虽然依然保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这两人却不怎么联系,甚至朝相看两相厌的方向发展了些。
    因此当坐在思南公馆某间私房菜馆的一扇雕花彩绘玻璃落地窗边的常乐蕴,在见到他俩联袂出现的时候,握着装有巴黎气泡水的香槟杯都差点被她捏碎了。
    侬怎么在这里?
    常乐蕴瞪大戴了绿色美瞳的眼珠,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为了见宁小北,今天常乐蕴还特意精心打扮过了。
    知道宁小北选了这家以气氛好,以花园秋景为卖点的老上海私房菜馆。这么冷的天,她还特意穿了条银鼠灰的重磅真丝旗袍,配上同色暗纹小呢披肩,光摆弄头发就搞了一个上午,那么精心打扮的样子,怎么就被范侠这泼皮看到了!
    怎么?这家饭店是你开的呀?孙二娘?
    范侠没好气地拉开椅子坐下,
    哎呦,你不冷啊?都几月份的天气了,还只穿这么点?一中的老师工资很低么?
    范侠说着,特意指了指自己刚换上不久的格子高领羊毛衫这是宁小北刚给挑的,他没出百货公司的大门就换上了。然后把刚才宁小北嘲讽他的话,修改了两个字后送给了常乐蕴。
    我穿了加厚丝|袜,不冷。
    常乐蕴放下水杯,咬着一口银牙说道。
    你们女人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懂的。
    彼此彼此。
    我也不想懂。
    米兔。
    米岁。
    宁小北一声不吭,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就在此时,一旁的侍者悄悄走了过来,委婉地向范侠解释道,他刚才停车的位置不对,需要移步一下去停车场挪一挪车位。范侠没有办法,只好起身。
    我警告你哦。
    临走前,他一手指着常乐蕴,不准胡说八道。
    哼!
    对方报之以鼻孔。
    怎么回事?
    将餐巾摊开,宁小北实在忍不住好奇,指了指范侠离开的方向问道。
    别提了。
    常乐蕴摇了摇头,打开菜单,前男友。
    蛤?
    宁小北的嘴巴里可以塞下一整个鸵鸟蛋。
    都是两边家长瞎撮合的,你可别多想啊。
    常乐蕴急忙道,我和他没有半天可能。
    她可不想让这个久未谋面的老同学误会。
    完完全全是基于人情,所以不得不交往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我们就认清彼此了,所以马上分开,干净利落。
    宁小北挑了挑眉毛,不做评价。
    常乐蕴你说我什么坏话?
    这边还没聊上几句话,范侠就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紧张地看着两人。
    说你们两个谈过恋爱。
    宁小北笑得一脸恶劣。
    常乐蕴,不是说好以后都不提的么?
    范侠又气又急。
    哎呦,小北又不是外人,没事的。
    常乐蕴说着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我们互相嫌弃。不是我把你甩了,可以了吧?
    常乐蕴还以为他大男子主义发作觉得丢脸,于是贴心地补充道。
    外人知道关我屁事,关键是怎么能让小北知道呢?万一小北真的误会我和你曾经怎么样,那我那我
    深秋霜降节气,范侠急的汗都出来了。
    好在这几个都是久经社会的人了,不会在这个高级地段的高档餐厅里做出什么让人贻笑大方的事情,觥筹交错一番后,开始聊起了童年往事。
    聊着聊着,一些宁小北之前并没有察觉出的盲点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范侠,赵叔叔就只有那一套房子么?
    听常乐蕴说现她家现在搬到了浦东,在原来世博园周围买了两套房子后,宁小北突然问道。
    什么?
    就是你现在住的那套。
    是啊怎么了?
    范侠不解地看着他。
    不对啊。
    宁小北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我记得赵叔叔在襄阳路开服装店,赚的可好了。
    都那么久的事情了啊襄阳路被拆了都多少年了。就跟铜川路的海鲜市场,还有江阴路的花鸟市场一样,早就没了。
    范侠不以为意地笑道。
    原来□□十年代的很多市场都没了。不过我妈租来办公的南码头轻纺市场倒是还在,我妈到现在还在工作呢。最近外贸的单子可多了。
    提起自家姆妈,常乐蕴一脸自豪。
    那他赚的那么多钱呢?难不成全部投资到股票里去了?就没多买一套房子,改善环境么?
    不提梦境世界,就现实世界的时间线里,光宁家就搬了两次家,最后搬进了现在的这套还算不错的公寓。
    赵叔叔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是日进斗金的成功商人了,怎么会一辈子就住在那么破的筒子楼里,在房产最火的那几年都不曾投资过地产呢?
    小北,你忘了啊?
    范侠和常乐蕴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疑惑。
    什么?
    襄阳路市场为了什么被关掉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不是市政改造需要么?那边毕竟是淮海路黄金地段,寸土寸金啊,我记起来了。
    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现在想来却有些遥远的英文单词跃入了宁小北的脑袋。
    WTO,世界贸易组织。
    前几天他刚看到公众号的文章,说今年是中国加入WTO的二十周年。
    遥远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了脑海,差不多就是在2006年前后,作为一代上海人潮流中心的襄阳路市场,因为日渐猖獗的仿冒伪造名牌大牌而扬名国际,成为攻击本国不尊重知识产权的标靶。
    上海市工商局在几次取缔不法商贩未果后,干脆将整个市场拔地而起。
    同个时间被打击掉的还有一大批贩卖盗版光碟的店铺,范侠他爹也差点被卷入其中。
    不过之前就听范侠说,他老爸目光敏锐,早就在差不多00年的时候把店铺扩大,改成了网吧,换了个方式继续祸害青年人,所以顺利逃过一劫。
    对应起梦境世界里,赵叔叔在暑假期间特意去广州找服装公司合作,之后陆陆续续寄回了些样品以现代人宁小北看来这些衣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还有些土气。如今回想起来,可不都是当时国际上流行的大牌子的仿冒款么。
    赵叔叔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些!
    赵叔叔他不会是吃官司了吧?
    宁小北紧张地问道。
    是啊,之前赚的都赔进去了。房子也买了,铺子也抵押掉了。到头来一场空
    范侠叹气道。
    在那之后,我舅舅转到别处也做了些买卖,不过收益也只能算是一般。上海的房价又是一天一个样,想要再买房子,只有金山、奉贤那些地段了。他的亲朋好友和家人都住在市区里,怎么可能搬到郊县去住,于是就一直都住在老房子里了
    范侠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不解地望向他,怎么宁伯伯都不告诉你的么?
    我记得当时宁伯伯和我妈妈还各自出了笔钱帮助赵叔叔度过难关呢。
    常乐蕴补充说道。
    宁小北有些自责地低下头。
    那段时间他刚结束第一份工作,跳槽进入一家颇有背景的五百强制造公司,被公司送去德国培训了半年左右。那个时候可没有智能手机这种东西,老爸想要和他联系,只能靠国际长途电话。
    长途电话那么贵,而且欧洲和上海还有时差,想来老爸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一点都没提
    老爸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亏他还以为从他毕业后,撑起这个家的人是他宁小北,其实从来都是宁建国在不遗余力地为他挡风遮雨。
    三人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散席之后,宁小北见常乐蕴没有开车,就建议范侠送她回家。
    为什么啊?她可以叫车啊。
    站在饭店门外,范侠一脸嫌弃地插着腰,常乐蕴,你手机坏了?
    范侠,拜托你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男生送女生回家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例外啊。现在毕竟是晚上。
    宁小北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刚才还聊得好好的人,又开始互相扔白眼。
    上海的治安好得很,现在也才七点不到,让她自己回家吧。
    谢谢您,我也不麻烦您。我下半场约了小姐妹去附近新开幕的酒吧喝酒,走过去就可以。
    常乐蕴捏着手包骄傲地抬起头,转头又换了一副小面孔,对着宁小北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你看吧,这女人厉害的很。我偷偷告诉你,别看她弱不禁风的,她高中毕业的时候还去学过空手道。大学里混到了黑带,现在一个打十个没问题。
    以前他俩谈恋爱的时候,常乐蕴没少向他下手。一言不合啪地一下,嗖地一脚,把他揍得呲牙咧嘴又不能反抗。
    他回家说给舅舅听,舅舅根本不相信乐乐那么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会那么厉害。让他真是有冤无处伸,在这个女人手里吃足苦头。
    范侠说着,胳膊又不自觉地搭上了宁小北的肩膀。
    乱话三千,你当她是叶问啊?还一个打十个
    宁小北哭笑不得地说道。
    小北,我们去看电影吧。要不然我们也去酒吧坐坐
    宁小北一肚子官司,由着他拖着走。
    这边丁哲阳的问题还没解决,紧接着又出现了赵叔叔闹出的大事。
    按照他对老爸的了解,还有他们两人的关系,赵叔叔一旦出事后,他老爸不可能只是想常乐蕴说的那样,只是拿了一笔款子出来那么简单。
    恐怕当时家里的底子都要被抽出大半
    坐在吧台边,宁小北接过酒保递上的酒杯,一边听着范侠不着边际的废话,一边机械性地往嘴巴里灌酒,满心忧虑,只觉得又是一副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小北
    不知不觉中也不知道灌下多少,宁小北趴在吧台上,脑袋一点一点,满眼朦胧之色,带着水汽。
    小北,别喝了,我们回家吧
    范侠扶着他的肩膀,几乎是充满柔情地将他挽了起来。
    两人脚跟贴着脚跟,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范侠一手搀着他,一手拿着电话,给已经到了附近的代驾指路。
    对,你出了地铁往北走,我们已经在酒吧门口了。车停在后巷
    就在快要跨出酒吧门口的时候,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和范侠他们擦肩而过。
    范侠挂了电话,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前面那两个人。
    他转身,将宁小北扶到一边的卡座上,然后从怀里掏出警官证。
    警察。麻烦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我卡文了
    啊,我感觉差不多要开始小北和小侠的感情戏了。小朋友当然不能早恋了,当然要用大人的身体谈恋爱啊。
    然后我卡文了,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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