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听得他这话差点咬了自个儿舌头,瞧他真不似平日里玩笑模样,只得半撑起身子问:“那儿女呢?”
    林渊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才自在道:“扔了。”
    “扔了?”温婉有些懵。
    “嗯,扔京里了,和慕住汪先生院里由他亲自教导,和方三年后才会回京任职,和安和宜会照顾好自己。”林渊点头肯定。
    温婉张口结舌瞧他半晌,突的转身掀开车帘,果然除了赶车的哑巴一个人都没,也一件行李都没!
    尼玛,一个古代人玩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啊!温婉想咆哮,可是对着身后那张满是自在的脸,她到底长吸了一口名作自由的空气,沉默着没说话。
    这一切是为了谁呢?她曾经想过混吃等死的日子他给了,后来她想一世安稳岁月静好他努力这许多年也给了。
    如今,她逼至灵魂角落从不曾提及的那份对于自由的渴望,他又猝不及防地捧来她跟前,一如当初一贫如洗时掏给她肉饼一般,满心欢喜。
    “再如何,也得等和慕大上几岁,老大老二老三都定好人家咱们再走啊!再说,什么都没带,咱们喝西北风啊?”试探着将手伸向车外的温婉忍不住回头。
    对于此刻自己的生机勃勃,和她那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在不断溢出的自在欢喜,温婉是浑然不知的。
    林渊盯得她半晌,见她嘴边的梨涡长久不见消失,才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这些可够你吃喝了?”
    温婉翻过账本才知晓,就这两年,林渊早将他们夫妻两人隐在暗处的钱财产业通过旁人的户头转了好几次手,如今已洗成了神仙也难查到的地步。
    而当初谢莹玉送给自己的两座金山也早已被林渊挖空得差不多,运去了青州。
    当下温婉才清楚知晓,林渊早就为自家铺好了退路了,甚至借着这一走他把一切令人垂涎或忌惮的东西都交了出去。
    她也确实惊讶了一翻,着实傻傻地看了这个她就算放平心看,也还是看走了眼的男人半会,满眼骄傲。??
    而林渊把她的惊讶至极当作了对他的崇拜,他没有忍住,稍稍自得地哼了哼,然后继续捧着书一脸淡然。??
    温婉看得失笑,但还是挺给面子的扶上了他的手臂,很是赞赏地靠在他肩头道:“我夫君很了不起。”??
    她能安然走到如今,靠的不过是对历史的那一点预知。而她的男人,在她不曾发觉的时候,已披荆斩棘了一路从一个只认得些许几个字的农家汉成为了如今沉稳睿智的模样。
    甚至现在的他,能够真正挡在她身前,让她安心躲在他后背,隔绝一切世态炎凉,酸甜苦辣。
    时至如今,她也终于可以卸下满身为世道就造就的盔甲,以她最柔软的模样同这个男人共度余生,落叶归根。
    温婉笑着在他脸颊落下一吻,这个男人确实很了不起,算得了皇帝的心,也节制得了自己的欲望。??
    林渊听得脸色柔和了下来:“父母儿女自有我为他们打算。从今往后,我陪你看遍这山河万里,日月星辰,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待哪日我们老了,走不动了,我就带你回咱们青州老家,在那里我为你建了一座城。”
    如果一个男人在对他的女人吹牛逼的时候,你千万别打断他,否则……
    啪——温婉拍死了一只飞虫然后在雪白的裙摆上蹭蹭还正儿八经的提问:“阿渊,建造一座城不是叫自立为王么?你这么高调不会成为下一个沈万三吗?我不想当寡妇,也不想亡命天涯。”
    “我买的地皮大了些,盖得屋子多了些,每年上缴的税银也高了些,你待如何?”
    “噢噢,父母在,不远游。咱们一走了之,旁人不会说你不孝么?”
    “夫人病重,为夫情深意重只能告别二老带着你四处求医,遍访神药,不行么?”
    “喔喔,可是你刚不是说……”温婉攀着他的肩,欢快在他脖子里噌呀噌。
    “闭嘴!再聒噪你滚下车自个儿回去吧!”
    “喔,可是……”
    目光深邃的林渊不自觉伸手探进她衣襟,冰冷的唇毫不客气封住妇人的喋喋不休,而后攻城略地。
    温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唔……唔唔……”
    你他喵的再堵我嘴我也要说:老子尿急啊!
    日暮低垂,月夜清凉,昆虫的晚鸣也成了时尚,春日的晚上少了几许寒气。
    丑时,大明皇城内依旧灯火通明,衣衫华贵的宫装美人披着一头长发,朱唇轻点眉如弯月地跪在乾清宫台阶下,面若清霞。
    门内一身朱袍的朱祁镇听得一封接一封八百里奏报急火攻心之下吐了几口血,惊呆了随侍的太监总管。
    不得眨眼,慌里慌张的太监便朝门口喊:“传御医,快传御医!”
    而垂头跪在门外的女子听得他吐血将头再低了低,她的心是冷的,只是眼角无端掉了泪。
    半个时辰后,面色惨白的皇帝抖着手拾起掉落的奏章开了口:“宣林渊进宫见我!”
    他身侧屏气凝神许久的太监总管小心翼翼道:“林夫人病重,今日一早林大人去户部递了辞呈带着她求医问药去了。”
    朱祁镇揉着眉心疲惫开口:“他竟敢!奏折呢,朕没准他乞骸骨的奏折,他敢擅自离京是便意欲造反的大罪!”
    太监总管林福又小心翼翼赔笑道:“林大人是五品典户之职,按常理他的升迁离任直接由宰相过目批示即可。他的奏章若按流程呈到您御案上,起码也得三日后了。”
    “去给朕找出来,朕现在就要!”朱祁镇想了片刻,沉声道。
    “是,奴婢遵旨。”林福躬身退下。
    待整个户部加班加点找出林渊的那封毫不起眼的奏章呈到御前后,天顺帝匆匆看得几眼,才对他的大太监道:“这是个进退有度的,想来,朕今日留着林家在,于太子于大明才有莫大的益处。”
    “这……”林福听得不是很明白。
    皇帝没有感情地翘起了嘴角:“哼,自作聪明,他与太子的那些小动作不过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说罢,他把林渊同奏章一道呈上的装着大把地契银票的木箱子亲手交给了亲信去筹措军饷,自己则起身去了坤宁宫。
    “公公,那万贵妃……”待圣驾走远,便有那探头探脑的小太监苦着脸靠近乾清宫的掌事太监。
    “拿件斗篷,再端碗热汤过来,咱家亲自去劝劝。”掌事太监笑得意味深长。
    “啊?”小太监为难。
    掌事太监见四下无人踢那小太监一脚,才含笑催道:“啊什么啊,快去!仔细慢了咱家剥了你的皮!”
    他才不是林福那个蠢货,现在他们虽同为乾清宫的人,但将来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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