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州城与旧都虽然是规模近乎相同的大城,丹州的地理位置却让她避免了两国交战时的铁蹄践踏,又不似旧都经过战火、灾荒和地龙翻身的洗礼,是以丹州城一直还保留着从前的风貌。
    此时的丹州城街市繁华的堪比京城,走在青石铺就的巷子里,入目皆是粉墙黑瓦、高啄檐牙,就连耳畔小贩叫卖叫卖的声音都充满着软语乡趣,仿佛到了此处,生活一下就变的不那么急躁了,连人都跟着清雅起来。
    秦宜宁挽着逄枭的手臂,将个用力巴结讨好主子的美妾模仿的淋漓尽致,她一路撒娇卖痴,用娇软的身子有意无意的去磨蹭他,行走间披帛轻扬,香风阵阵。
    她本就生的那样容貌,又刻意装扮过,还故意做出轻浮模样引人注目,路上行人与小贩无不驻足,张口瞠目的看着那一对出色的男女。就连女子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少爷,人家还看上那对虾须镯子了呢。”
    “你给爷香一口,莫说一对虾须镯子,就是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爷也送你,嗯?”
    “你坏死了。”
    美人说着“坏”,却还是仅仅依偎着那打扮的花团锦簇富家少爷。
    众人看的咂舌,也有妇人朝着秦宜宁的背影啐一口的,还有那头戴帷帽未出阁的女子驻足往逄枭方向瞧,只是看到那粗鲁恶俗的举止后,再英俊的人性子不讨喜也要惹人厌烦的。
    二人带着两婢女和虎子在城中招摇过市,秦宜宁买了不少的胭脂和头面,还买了很多新样子的尺头,就连孩子玩的小老虎、拨浪鼓和精巧的风车都买了。
    “尺头带回去给家里人裁剪衣裳,孩子们的礼物也少不了。”午饭后,一行人已来到碧青湖畔,登上了才买的二层画舫。
    秦宜宁揉了揉酸疼的小腿,道“下午咱们便在画舫歇着吧,我看此处景致甚好,其他的画舫上还有唱曲儿的,听一听也不错。”
    “多新鲜,咱需要蹭别家的曲儿听?咱们自个就请了人来,不过下午才到罢了。”逄枭笑道,“既然是来摆阔的,这些排场上的东西怎么能少?”
    秦宜宁在贵妃榻上寻了个舒服的角度躺着,舒坦的嘘了一口气“摆阔也够累的,我倒不是怕出去逛,就是在外头还要演戏,也太累了些。所以说行行出状元这话是不假的,那些个专门坑蒙拐骗的人也不容易。”
    “那是当然,这世上哪里有容易做的事。”逄枭拖了一把小杌子坐在秦宜宁身边,大手揉捏着她的双腿和脚。
    秦宜宁翻身侧躺,“嗳,你安排人去打探城中的情况了吗?陆家在此处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样的?丹州毕竟是个大城,又没被战火洗礼过,我怀疑此处的生意大部分应该都有陆家插手。”
    “我已安排人去探查了。”逄枭一边给秦宜宁按摩一边低声道,“等消息的这段日子,咱们就尽量的招摇起来,最好让全丹州城的人都知道丹州来了个有钱大少爷,还是那种没脑子爱出风头的性子。”
    “好。”秦宜宁眼睛亮晶晶的,表情跃跃欲试。
    “看来你演小妾演的也很欢喜啊?”
    秦宜宁只是眼神温柔的望着逄枭微笑,将逄枭看的内心砰然。
    “怎么这样看着我?”
    秦宜宁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是演小妾演的欢喜,而是咱们二人极少有这样在一起的机会。和你一起出去闲逛,看你一掷千金,觉得很有趣。”
    逄枭的心都快融化了。
    他明白了,宜姐儿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不论是让她假扮小妾还是什么,只要和他在一起,她都很喜欢。
    怎么就能这般软,这般乖呢。
    “好宜姐儿,你真好。”逄枭不管不顾就将秦宜宁抱孩子似的抱在怀里。
    一旁伺候的冰糖和寄云都红了脸,知趣儿的退了出去,将在这一层的侍卫都给撤了下去。
    二人在房里说说笑笑了一个下午,便真的珍惜眼下的机会,像是特地出门来游玩一样,不辜负这般好时光。
    接下来的几日,秦宜宁与逄枭照旧在丹州城以及周边出了名的几处景色优美之处游玩。丹州临水,二人大多都是乘画舫去,一路湖光山色,清风拂面,入目都是天高水阔雁过万里的开阔风景,仿佛连心中的郁结都一并散了。
    很快,逄枭安排的探子就将探查到的消息带了回来。
    “若不去细看还不知道,此处大小生意,足有一半都是陆家的产业,经营涉及到了各行各业。本地还有一座陆家的大宅院,似是与本家关系亲近的旁支,陆老爷是陆家现任家主的堂叔。
    “另外还有一则,本地的知县与陆家也关系密切,知县老爷的儿媳就是陆家的姑娘。”
    秦宜宁与逄枭闻言对视了一眼。
    “这么说,此处几乎成了陆家的一言堂,不论是朝堂,还是商场,陆家都有自己的人脉了?”
    “正是。”探子道,“是以要探查此番陆家与广通号之间到底是什么人出面负责,简直难如登天,首先陆家在各方面都有挑头的人,根本不知他们会安排谁。另外以陆家的能力,他们可能根本不会将是广通号放在眼里。”
    逄枭点点头,道了“辛苦”,让下属去休息了。
    秦宜宁披着一件夹袄,撑颐歪头望着如意窗外的江面,悠然道“这情况与我预想的差不离,莫说只是一个小小广通号,就是秋家真的出面,没有亲自去过剑川的人恐怕也不会意识到秋家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他们又怎会重视这一桩卖官鬻爵的‘小买卖’?”
    天大的事,常做且还没被抓住过,也会变的寻常了。
    秦宜宁忍不住想起了陆衡。
    回京时陆衡还曾特地来探望,他对她的心意她也明白,她对他的拒绝意思他想必也清楚。所以之后陆衡就再没出现过了。
    秦宜宁忍不住想,陆衡知不知道陆家人底下在做这样的生意?
    可是转念一想,若陆衡不出力,又怎么会左右朝廷用人?所以这些事陆衡应该都知道。
    “我现在算是知道,陆家是指着什么赚钱了。这样的买卖对陆家来说,是一本万利。”逄枭挨着秦宜宁坐了,拿了桌上的蜜饯喂给她一颗。
    秦宜宁张口含了,腮上股了一个包,眨眨眼示意逄枭说下去。
    逄枭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你想,做官最为重要的就是朝中的关系,是以朝中才会有一个一个的小团体,同一派系的人抱成团相互提携相互利用是常态。
    “这次秋家买官儿,就算选个自己人去做,看了时间久了,这人必定会渐渐就成为陆家派系的人了,这是必然的情况。
    “陆家卖这个官,既赚到大笔利润,同时还在朝中根植了一个自己的人脉,这等一箭双雕的好生意又是只做这么一次。时间久了,朝堂上自个儿人多,手里银子也多,也难怪陆家会成为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了。”
    秦宜宁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要我说,人也太会想钱了,什么样的法子都能使出来,只是长久这般下去,不出乱子也很难。”
    “是啊,想要名利双收,要付出的是很多的,要承担的风险更多。”
    秦宜宁看着画舫窗外的江水,道“咱们来了这么多天了,还毫无头绪,眼瞧还不到一个月就是他们两家交易的时间了,咱们会不会来不及?”
    逄枭大手抚了抚秦宜宁松松挽着的发髻,笑道“咱们注意观察,总能找到突破口的,最差的就算真让他们交易成功了,咱还有其他的法子呢。”
    秦宜宁想了想,释然一笑,“你说的对,是我太紧张了。”
    “别紧张,你就当咱们是出来游玩的。办事是次要。”
    这话若让徐先生和谢先生听了,怕会气的很吧?
    秦宜宁却被逄枭洒脱的态度影响,果真不再那么紧张了。
    又过了一天,关于陆家是何人主持这次生意的人选依旧没有头绪。
    可丹州城里发生了一件人尽皆知的大事。
    丹州城陆家的大少爷陆征,将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随从的未婚妻,提脚卖去采香阁了。这被卖掉的“未婚妻”也是陆家当差的一等丫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
    采香阁是个什么去处,只看名字就知道。
    一般如陆家这样大家族,为了爱惜羽毛,即便处置做错事的下人也是寻个人牙子卖了了事,也没有这般直接将婢女卖去勾栏院的。何况这位被卖掉的大丫鬟,还是陆大少爷最亲近的亲随未过门的妻子。
    秦宜宁挨着逄枭坐在茶楼二层临窗的位置,还能听见人低声议论此事。
    逄枭对身后的虎子低声道“这件事有意思。你去查一查,这个被卖了的是个什么样的婢女,还有那个长随和那大少爷之间到底多亲近。”
    “是。”虎子应声,快步下了楼。
    秦宜宁笑着道“这件事若是弄的好了,咱们还可以利用起来。”
    “是啊,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
    虎子去打探消息很快,秦宜宁和逄枭回到画舫时,虎子已经回来了。
    “那个长随叫陆喜,是大少爷陆征小时候捡回来的孤儿,两人一起长大,说是长随,但是丹州城谁都知道陆喜是一号人物,是最得大少爷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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