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的做法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离经叛道的,尤其是敢跟婆婆当面叫板,让婆婆去奏请圣上休了自己的媳妇,就更加没见过了,何况她还在所有人面前捍卫自己在丈夫身边唯一的位置。
    所有的男宾都在皱眉,看不上她这般善妒又无礼的粗鲁做法。
    女眷们更有许多低声议论评判的。
    可是那些女子嘴上虽在嫌弃,鄙夷秦宜宁的妇德,心里却都隐约又有几分羡慕。
    因为秦宜宁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
    更有心思缜密一些的,想的就更深了。
    秦宜宁为什么有胆量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有人给她撑腰。
    她的父亲刚刚过世,能给她撑腰的还会是谁?
    不只是一个人有这样的认知,包括孙氏和马氏在内,也想到了逄枭的身上。
    在所有的女眷们看来,如果不是得到授意,又有哪个女人敢公然如此行事,徒惹夫家厌烦?
    热热闹闹的百花宴,在一场激烈的打脸之后悄然散场了。
    有第一个宾离开,就有第二个。不过半个时辰,人就都已经离开了,只有秋飞珊坐在远处廊下乘凉吃点心。
    姚氏气的浑身哆嗦,脸色铁青。
    她才刚给逄枭找好个出身不错容貌性子都好的侍妾,就让秦宜宁这般搅合了,偏偏这女人脸面都不要了,当众就敢跟她叫板!
    今日若不将她收拾了,传开来她往后还如何在贵妇圈子里立足?天下人岂不是都知道她是个压不住媳妇的了!
    “你给我跪下!”姚氏狠狠的砸了手边的茶碗,碎瓷片正溅在秦宜宁的脚下,若是这么跪下去,膝盖一准要破了。
    秦宜宁还不等动作,马氏先一步走上来,施施然的扒拉开姚氏,拉起秦宜宁的手,将她带到了一旁葡萄架子下阴凉处。
    “宜丫头,今儿的事是大福让你做的吧?大福也真是的,他想做事,却不考虑你的处境,你这般行事,往后落下骂名了背后被议论的可不是他。”
    面对如此温柔,一心为了她着想的马氏,秦宜宁心里着实不安,哪里忍心欺骗她?
    “外婆,您别将我想的那么好。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和王爷无关。怨不得婆母生气,也不怪他人议论,我的确是善妒。”
    秦宜宁垂着头,“我与王爷能够走到今日不容易,我们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才有如今这般完美的王爷,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人经历过九死一生,没有一个人参与了王爷的生活,没有人帮衬王爷,更不像我这样爱护王爷,可他们却想来捡现成的果实。”
    秦宜宁抬起头,神色坚定,眼中隐有泪光,神色倔强的道:“他们没有资格来享受这个果实!今日的王爷不论是否完美,能够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有我参与了他的人生。我付出了这么多,王爷才是今天的王爷,凭什么要将这样好的他分给别人?”
    秦宜宁的话,让马氏一时间无言以对。
    批评她不该如此任性吗?还是教训她妇德不过关?
    可是寻常人家的夫人,有哪个被夫家带累的受过这么多苦?
    秦宜宁说别的女人没有资格来捡现成的果实,这是真的。因为包括她这个外婆和姚氏那个母亲在内,都一直是处在被保护的位置上,只有秦宜宁这么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一直在陪着逄枭共同进退。
    包括这一次从京城撤离,也是秦宜宁在护着他们,先将他们送出来,自己却陷进了山贼堆里。
    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面对这般美貌的小女子会做什么,不想都知道。如果不是逄枭去的及时,恐怕事情就会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姚氏站的不远,自然将秦宜宁的话也听的清楚。
    她涂了粉红蔻丹的指甲点指着秦宜宁,“你个厚脸皮的毒娼妇!怎么还好意思有脸给自己开脱?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你厚颜无耻,不学女书女训,如你这般山野里长大的果真要不得,没有个好人教导你,你看看你狂妄成什么样子!”
    姚氏骂的难听,秦宜宁却丝毫没往心里去,连内容都没听,只当听到了犬吠。
    马氏回头瞪视姚氏:“你闭嘴,少说两句。”
    “娘!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她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来你还要偏袒她护着她!现在遇到这样的事还不管教,将来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说不定我这个婆婆她都能直接掐死!”
    “够了!你以为谁都是你?”
    姚氏不可置信的望着马氏,一时间被气的心口疼,话都说不出来。
    姚成谷沉着脸大步走来:“无论如何,今日的事秦氏做的就是过分了,实在是太跌体面。哪有这种当众顶撞婆母还敢叫板的媳妇?”
    马氏道:“这是大福和宜姐儿之间的事,你们爷俩能不能少插手?”
    姚成谷脸拉长着,沉声道:“你甭管!你若是再胳膊肘往外拐,我就对你不气!”
    “哦?”马氏乐了,“你怎么对我不气?”
    姚成谷被她笑的身上疼,脸也疼,骨头节儿都疼。
    姚成谷到底是惧怕马氏的,只得转向秦宜宁,“大福不在家,今儿我就做主,开祠堂休了你!回头我再给圣上说明,想来圣上也不愿意看到大福家里有你这样的媳妇!”
    “姚成谷,你疯了!”马氏勃然大怒。
    秦宜宁却是歪了歪头:“老太爷说的开祠堂,是开,您姚家的祠堂?”
    姚成谷被噎的脸色漆黑,“你……”
    姚氏赶紧接上:“自然是开逄家的祠堂!”
    “哦?”秦宜宁笑了笑,“逄家人丁凋零,据我所知,如今有资格开祠堂的宗妇,只有我。”
    姚氏气急败坏,“你这是当我已经死了啊!”
    “当然不是,可是您以什么身份来开逄家的祠堂?”
    “你!”
    姚氏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就是以不光彩的手段趁逄中正酒醉爬了床,甚至差点因此丢了性命。这一点马氏已经不知戳了多少次她的脊梁骨,只要犯错,打她骂她,十次里有八次要骂她不守妇道去爬床。
    想不到啊想不到,秦宜宁身为她的儿媳妇,都看不起她!
    “你看看,你看看这蹄子说的都是什么话!”姚成谷气的直跺脚。
    马氏也觉得不适,可是她不怪秦宜宁,怪的却是姚氏。若是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又如何会被人拿住了话柄?
    姚氏气的要去私撕扯秦宜宁,马氏却道:“够了,丢脸丢的还不够吗!”
    “娘!”姚氏怒吼。
    “你做长辈的,就要有个样子,不要总将你学来的那些做派拿到家里来。好了,还不回去!”
    姚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被秦宜宁羞辱了,母亲却不肯给她撑腰,越想越伤心,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下来,捂着脸转身跑了。
    姚成谷狠狠的躲了一下脚,不敢与马氏争辩,生怕她会直接动手,只得指着秦宜宁道:“等大福回来,我必定要个说法!”
    姚成谷说罢也走了。
    姚成谷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秦宜宁心里最在乎的。秦宜宁在乎逄枭,否则今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既做了妒妇,心里自然也是有些担心,怕逄枭会厌烦的。
    只是秦宜宁一直不是攀附着男人而生的藤萝,她自己就是一颗参天大树,她有主见,也有生存的能力。在付出了身心乃至于生命之后,她希望得到的是同等善良的对待,如果不能,她宁可不要。
    不过她虽想的决绝,可到底还是担忧的。
    姚成谷这么说,反而要比姚氏骂她一千句一万句来的有攻击性。
    马氏见秦宜宁这般神态,叹息道:“宜丫头,你是个明白人,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
    “外婆,往后我也不会再去顶撞老太爷和老夫人了。今日实在是我的不是,不该说那样扎心的话。”
    秦宜宁真心实意的给马氏行了一礼。
    马氏作为姚氏的生母,当姚氏被人质疑人品时,她心里其实不可能没有一点不适,可秦宜宁当面就如此真诚的道歉,还保证日后不会如此,只会让马氏更加心疼。
    “好了,好了。外婆知道你是气急了,被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你婆婆那个人随了她爹,从小就聪明,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也不择手段的去做了。若说她当年做的那些错事,我这个做娘的真是……也怪我,没读过什么书,没有教导好她。”
    “外婆您别这么说,纷纷扰扰的诱惑太多了。时间久了就容易左了心思,这怨不得您。”
    马氏摇摇头,想起自己这一辈子,也着实有太多的叹息和遗憾。
    “宜丫头,我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我做娘、做妻子都算不得成功。虽然我行事问心无愧,也不后悔,但是终究有些遗憾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你听我的,别留遗憾。”马氏拍了拍秦宜宁的手背,便要先回家去了。
    秦宜宁的心里很不好受,这么好的马氏,怎么就会摊上这样的家庭了。
    她代替不了姚成谷和姚氏的身份,却可以尽全力的去孝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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