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应诺,小跑着上前去叩门。
    不多时便有门子应声而出,开了门看清来人,急忙上前来气的行礼,“小人给长公主请安。”
    李贺兰微抬下颌,狭长的眼微微上挑,看着门楣上那方忠顺亲王府的烫金匾额,目不斜视的柔声问:“给你们王爷传话,说本宫来了。”
    门子行礼道:“回长公主,我们王爷不在府上。”
    “不在?”李贺兰声音不疾不徐,让人听不出其中喜怒,但威严气势却不容忽视。
    门子低垂着头跪在地上,道:“王爷说是去赴约了,一大早就出门了。”
    “赴约,赴谁的约?”李贺兰赏了门子一眼。
    门子道:“这等事小的怎会知道呢。”
    李贺兰唇角微扬,就道:“那本宫就渐渐府上太夫人和老夫人吧。”说着举步就往里走。
    门子哪里敢阻挡,只是暗自叫苦,连忙追上去。
    这时徐渭之已得了消息,想了想,就索性迎出来给李贺兰行礼:“参见长公主。”
    李贺兰见拦着自己的是个年长之人,生的儒雅知礼的样貌,猜想此人多半是王府管家之类的人,秀丽的面庞上便绽出个微笑来,声音温和的道:“免礼。听说你家王爷不在府上?本宫来了两次都不得见正主,今日只好叨扰府上长辈了。”
    徐渭之不着痕迹的打量李贺兰神色,随即便飞快的垂眸道:“是,今儿个着实是太不凑巧了,王爷在外与友人有约不说,老太爷、太夫人和老夫人这些日也都说闷得慌,一早就出门去逛了,府里主子都不在家。”
    自从传出安阳长公主与季泽宇的婚讯,她便登门两次了,联系从前之事和安阳对逄枭的感情,不必细想就猜得出她到底是为何而来。
    王爷避开她,就更没道理让她见长辈了。
    长公主身份高贵,老太爷、太夫人和老夫人见了她,难道还要下跪磕头听教训?徐渭之可不敢让老人家尴尬,到不如不见。
    李贺兰此闻言,恼的面色绯红。
    “不在?竟都不在?是真的不在,还是躲着本宫?”
    徐渭之满面堆笑气的行礼:“长公主恕罪,着实是不知道您今儿个来,凑巧主子们都没在。”暗指长公主登门造访都不知下个帖子,就这么没规没距的上来堵人。
    李贺兰又羞又怒,险些气的掉头就走。
    她倒是想下帖子,可她知道已逄枭的性子,看到帖子更会躲的她远远的。她也只有搞突然袭击才有可能见到人!
    难道逄枭是在乎面子?想着她已经与季泽宇订了亲,就再不去在意他们之间的过去了?
    分析想着逄枭的性格,李贺兰便觉得此事极有可能。
    但是逄枭越是如此躲着她,她越是要见到人!没道理她堂堂长公主几次三番都被拦在门外不让进!
    况且若真是按着她分析的,老太爷、太夫人他们也未必就不在府中,只是不想见自己罢了。
    李贺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声音依旧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温和的道:“说的也是,本宫来的是突然了一些。既然府上没有主子在,本宫便见一见下人吧。听说王爷那日抢回来的女子还在府上?叫出来,本宫要见一见。”
    说话之间,李贺兰已缓步走向正厅,俨然将此处当做自己的宫室一般自在。
    徐渭之垂首跟在后头,眉头跳了跳。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长公主已经吃了两次闭门羹,这一次真的不好再撵人了,何况今日她来,没见到王爷,没见到太夫人和老夫人,若是连秦姑娘也不让她见一见,这位八成要当场炸毛。到时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又要如何收场。事情传扬开来,也是好说不好听。
    徐渭之想着那位足智多谋的秦姑娘,莫名多了几分信心,想来以她的智慧,应该不会吃亏。
    思及此,徐渭之就笑着道:“是,小人立即吩咐人去请秦姑娘来。”
    李贺兰端坐在首位,接过下人端来的茶碗,手上便略有停顿。
    她说的是“叫来”,而徐渭之用的却是“请来”,难道这女子在府里地位很高?
    李贺兰是这么想的,也就直接问出了口。
    徐渭之忙行礼道:“回长公主,这位秦小姐日前被王爷禁足在溯雪园,关起来不让出来。也不许任何人与她接触。小人猜想,王爷许是有自己的思量吧。”
    李贺兰就明白的点点头,心里一阵泛酸。
    看来荷香打探到的消息不假:这位秦小姐貌若天仙,将逄枭迷的晕头转向,想收了做房里人,偏偏她又是杀父仇人的女儿,对她疼惜又过不了心里的坎儿,下手杀了还舍不得。着实是又爱又恨,又宠又虐,感情实在是复杂。
    如此强烈复杂的感情,偏偏不是对她的。
    李贺兰抿了一口茶,面带微笑的望着手中的茶碗,实际已是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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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宜宁得知安阳长公主来了,且逄枭不在家,又点名要见她,立即就吩咐纤云:“你立即命人快点去一趟松鹤堂,告诉老太爷、太夫人和老夫人,千万躲起来不要出来,免得见了长公主尴尬。”
    “才刚徐先生已经吩咐人给松鹤堂传过信儿了。这会子松鹤堂院门紧闭,就连大黑和大白都给拴起来了。”纤云心下对秦宜宁很是佩服。
    “那就好。”秦宜宁一面钗头发上的珠翠华盛,一面道:“亏得府上有足智多谋的徐先生和谢先生,王爷不在时还有人可以坐镇。”
    “是呀,不过往后姑娘过了门,坐镇王府的就该是姑娘了。”纤云见秦宜宁将头发打散了,忙拿了梳子来替她梳头。
    秦宜宁被她打趣的面色发红,吩咐道:“叫他们将我回城时穿的那身半新不旧的找出来,头发给我梳简单一点,不要首饰头面。披风也用我来时穿的。”
    纤云是聪明人,明白秦宜宁是怕在安阳长公主面前招眼,立即就吩咐人去办。
    秦宜宁重新梳了头,穿了那身素淡的衣裙,披着白狐毛领子的棉斗篷,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随云髻,没有佩戴任何珠饰,不施粉黛的出了门。
    纤云要跟着,秦宜宁想了想道:“还是不要你跟,面得被人认出来,你寻两个忠心耿耿身材高大的婆子跟我去就成。。”
    “还是姑娘想的周到,不然也没有个‘监视’的样子。”说着就叫两个年过四旬、身材敦实的老妈妈来。
    那两个婆子就跟在秦宜宁身后,仿佛押送犯人一般跟着到了前厅。
    这时的李贺兰已经吃了一碗茶,正望着门口严阵以待。
    听的外头有错杂的脚步声越发接近,李贺兰便不自禁坐直了身子。
    有人在门外撩起夹竹暖帘,随即进来的是个穿赭色大袄子的老妈妈,侧身为后头的人撑着厚重的暖帘。
    映入眼帘的是浅绿色的衣角和裙裾,随后便见个披着雪白狐裘不施粉黛的美人缓步进了门来。
    李贺兰的瞳孔缩了缩。
    她自认美貌,如今竟输了!
    果真如荷香探听的那般,那贱蹄子是个极出挑的,若要在本朝找出个比她漂亮的女子,民间或许有,可李贺兰经常参加勋贵之间的聚会,却没能见与她媲美之人,若是将本朝男子也算上,只单看五官,季泽宇倒是可以与之相较。
    这是个叫人见了就忍不住多看几眼,舍不得移开目光的女子,她的举止大方娴静,却媚骨天成。
    李贺兰心里的妒忌几乎要喷薄而出,握着圈椅负手的双手也渐渐握紧,只是面上的笑容就柔和亲近了,眨着长睫毛,带着三分探究、七分惊艳的看着秦宜宁,那神态果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心里舒坦。
    秦宜宁到了近前行礼,恭敬的叩头道:“小女子参见安阳长公主,公主万福。”
    李贺兰急走上前,双手将人搀扶起来,拉着秦宜宁的手笑道:“无须如此多礼,秦姑娘果真是一表人才。当日在城门前许多人见过你,都将你说的天仙一般,本宫听了便心生向往,早就想与你结交,难得今日见到了。哎呦呦,好美的人儿,真个儿将本宫比成猪狗一般了。”
    “长公着实谬赞了。”秦宜宁诚惶诚恐的屈膝躬身,柔怯的温声道,“您是金枝玉叶,是天上明月,小女子就只是路边的一颗杂草,小女子身份微贱,哪里敢与明月争辉?”
    李贺兰见秦宜宁身姿婉约,低垂螓首,模样怯懦,声音又低低的,一看便是个教养极严格的大家闺秀模样,且性子恐怕也极为软弱,
    这种性子居然也能得逄枭的喜爱?
    李贺兰轻蔑的笑了,但面上的表情却更亲切了。
    “千万不要这样说,若说金枝玉叶,秦小姐不也是么?往后你父亲来京城做了官,我皇兄还要多重用呢。”
    秦宜宁忙诚惶诚恐的又行礼,“多谢长公主,多谢圣上。”
    如此懦弱的有无用,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李贺兰笑着从头上摘下一根花头金流苏,斜插在了秦宜宁的随云髻上,“秦小姐打扮的也太素净了,这是本宫一点心意,秦小姐不要嫌弃。”
    “怎,怎会。”秦宜宁怯生生的用素手扶了扶那金流苏,行礼感激的道:“多谢长公主赏赐,小女子正被王爷禁足惩罚,是以,不敢多做装扮。这根金流苏,小女子一定好生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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