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闻言不可置信的看向秦槐远,才刚哭了半晌也没挤出多少泪,眨眼就涕泪滂沱起来。
    “你这个不孝子,你是打定主意帮着你媳妇来欺负为娘了,你这会子说是我去叫他们回来?我还不是听了你的!若是你肯去下令叫他们回来,那俩一个是你媳妇,一个是你女儿,我就不信他们会真的不听你吩咐!你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现在还来说这种话来堵我的心!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秦槐远无奈的蹙眉。
    老太君的脾气他做儿子的最是清楚,若不占道理便大哭大闹,左右她面对的都是自家亲人,自家人不论出于哪一方面的考量,最后也要对老太君让步。尤其是他,更舍不得母亲哭坏了身子。
    秦槐远只得柔声劝说:“母亲言重了,儿子不过是陈述事实。您吩咐了,她们便回来了,这是多好的事?”
    “好事?我都快被你媳妇气死了,也算做好事?”
    秦槐远无奈的道:“母亲忘了当年是您替儿子做主了婚事,且孙氏进门后并无错处。”
    “无错?她生不出嫡子来,也叫无错?”
    “她已经生养了嫡女。就证明并非是她不能生养。”秦槐远被戳到心中的隐痛,耐性便也快磨光了。
    老太君看秦槐远沉下脸来,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都说了什么。其实老太君也有些怀疑是不是秦槐远这一方面的问题,但毕竟儿子是个自尊心极强之人,她不想多问伤了他。
    正当这时,庑廊下就传来婢子的通传:“老太君,大夫人和四小姐回来了。”
    随即,墨绿暖帘一撩,就见秦宜宁扶着孙氏进了门。
    孙氏换了一身家常的墨绿色素面收腰褙子,依旧是以银簪子挽了一个髻。
    秦宜宁则穿了牙白色袄裙,长以缎带梳了双平髻。
    母女二人都未施脂粉,可身上都有淡雅怡人的茉莉花清香。
    那是娇容坊的茉莉花露的香气。
    老太君心里又是酸又是怒,加之方才哭过一场,此时正气不顺,便狠狠的瞪了孙氏一眼,别过头去。
    孙氏被老太君这般做法气的心头火起,刚要说话,却感觉秦宜宁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孙氏立即会意,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意,与秦宜宁上前来给老太君行礼。
    “媳妇见过老太君。”
    “孙女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一声吩咐,母亲便不顾身子赶紧回来了。”
    老太君气的心头擂鼓一般狂跳,冷哼道:“不是说不肯回来吗?先诓骗我说不会来,这会子又回来了,你们分明是在戏耍我个老太婆!”
    孙氏咬着唇低着头,面色已气的通红。
    秦宜宁屈膝道:“老太君息怒,您是多想了。这些日母亲病中,在外休养也是考虑到避疾这一层,老太君既心疼母亲,我们哪里能不识抬举。”
    “油嘴滑舌,我说不过你!”老太君气的拍桌子。
    秦宜宁委屈的抿着唇,也低下头。
    秦槐远捏了捏鼻梁,道:“你们先回去。不要在此处扰了母亲的清净。”
    “是。”孙氏和秦宜宁从善如流,行礼告退。
    秦槐远也行礼:“母亲好生安歇,儿子还有政务处理。”
    老太君见秦槐远竟要告辞,连生气也顾不上了,道:“那个打碎的鼻烟壶,你打算怎么……”
    “母亲。”秦槐远捂住老太君的嘴,压低声音道:“这种事母亲怎么还敢嚷?你就当这件事没生过!”
    老太君心里倏然一跳。
    她只想着要撇清自己去了,竟忘了这件事若揭开来会影响到整个秦家的存亡。
    老太君脸色煞白的点头,再也不敢闹了。
    秦槐远叹了口气道:“皇上御赐之物很多,况且太后的东西也多,这东西保不齐天家赏赐时并未在意,何况也无人会主动来问咱们,您就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是了。”
    老太君连连点头,乖巧的宛若稚童。
    秦槐远就再度给老太君行了礼退下了。
    看着秦槐远走远,老太君幽幽的道:“绿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秦嬷嬷闻言心里已经在默默地点头,面上却道:“老太君也是为了亲家。哪里有做错呢。”
    老太君摇头叹气,圆髻上插着的金镶红宝石步摇摆着,映着烛光显得格外耀眼。
    “我其实,压根就该装作不知道鼻烟壶的事,就不该问蒙哥儿的。蒙哥儿聪慧的很,说不定都猜出来什么了,否则也不会那么与我说话。”
    原来老太君是后悔这件事?!
    秦嬷嬷一时间无言以对,就只能拣老太君爱听的来安慰。
    秦槐远这厢离开慈孝园并未立即去外院,而是先回了兴宁园,果然不出他预料,秦宜宁送了孙氏回来便留下来陪着孙氏聊天,并未离开。
    秦槐远打了下人,待屋内只剩下一家三口,才问:“宜姐儿,今日果真是打碎了个鼻烟壶?”
    秦宜宁乖巧的点头,将今日情形讲了一遍,最后道:“老太君想来也是气急了才要打我母亲,没想到我去阻拦,拉扯之下东西就被老太君抽飞了。”
    秦槐远蹙眉,叹道:“那果真是太后的鼻烟壶?”
    “是啊。”秦宜宁狡黠一笑,“是太后鼻烟壶同款。”
    秦槐远看她那小狐狸一般的表情,一瞬觉得哭笑不得,前因后果一瞬便想透了,手指点了下秦宜宁的额头,“你这丫头,简直坏透了,连你祖母都敢耍弄。”
    秦宜宁摸着一点也不疼的额头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父亲息怒,女儿也不是要针对老太君的。想必父亲听到的鼻烟壶之事,与女儿所说的真实情况也有所出入。女儿这么做,不过是无伤大雅的敲山震虎。否则您不在家时,我母亲岂不是要吃亏?”
    秦槐远便温和的看向孙氏。
    孙氏早已被这爷俩的相处方式惊住了,见秦槐远看来,尴尬的笑笑:“这……老爷莫动气,都是妾身想的馊主意。”
    秦槐远笑着摆手:“我知道,这主意一定是宜姐儿出的,你不必帮宜姐儿开脱。你是厚道人,不像宜姐儿,满脑子都是算计。”
    孙氏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秦宜宁却是哼了一声:“父亲这是夸赞女儿呢?”
    秦槐远拍拍秦宜宁的肩头,禁不住哈哈大笑。
    一旁的金妈妈和采橘、松兰也都跟着笑。
    曹雨晴站在廊下,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脸上表情很是平静,高声道:“侯爷,夫人,婢妾特意来给夫人请安的。”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才是秦槐远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曹雨晴整理心情,缓步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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