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仙姑的话,让秦宜宁听的心里不喜。
    这位怎么张口便是铜臭味儿,眼神精明笑容市侩,根本不像出家人,倒是比钟大掌柜更加像个生意人,且还是个奸商。
    她不免有些担心起唐萌来,唐萌曾在这里住过半年的时间,该不会被这位市侩的观主苛待吧?
    谁知唐萌却笑容满面的扑到了刘仙姑的怀里,娇憨的唤了一声:“师尊。”
    “哎呦,是静臻啊。多日不见,你过的可好?”
    “师尊,我过的很好,秦姑娘收留了我,往后我都跟着她了,她是个心地纯善之人,一定会善待我的,师尊也可以放下心了。”
    刘仙姑闻言便打量起定国公夫人身后的秦宜宁。
    被她精芒闪烁的眼盯着,秦宜宁浑身都不自在,总觉的在这位的眼中是将自己看成待价而沽的货物,仿佛在评估自己能卖几个钱。
    刘仙姑盯着秦宜宁看,一旁那位年轻的公子也漫不经心的看过来,他身后虎头虎脑的随从更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显是对定国公夫人这一行人很好奇。
    秦宜宁抬眸对上年轻公子的视线,便觉得有些羞恼。
    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不懂得礼数,有女眷再此,真正知礼的就算观主不撵人,他们自己也该回避开,怎们还盯着她看起来了。
    刘仙姑却仿若未见,笑道:“老道姑记性不好,见了老夫人带了这么一位标致的小姐来,竟只顾着说话,忘了让你们坐下了。快,请坐。”说着引定国公夫人在右侧圈椅坐下,与那位年轻公子正好相对。
    秦宜宁就恭敬的站在了定国公夫人身后。
    唐萌则是与其他两个小道姑一同站在刘仙姑身旁,一副亲昵的模样,挽着刘仙姑的手臂不放。
    见唐萌如此,秦宜宁心里对这位市侩嘴脸的观主倒是有了一些改观。
    唐萌不是愚笨的,若是这位对她不好,她怎么会与她这么亲密?看来刘仙姑也未必是个坏人,说不定是她凭借主观认知以貌取人了。
    定国公夫人就与刘仙姑聊起天来,说的只是一些问候之语和闲话。
    这个时候,但凡有一些眼色的人都会回避开了。
    可是那位年轻公子依旧稳坐在一旁,把玩着手里青花盖碗,时不时啜上一口茶,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定国公夫人素来知道刘仙姑的脾性,她方才说这位是她的大主东,她就知道刘仙姑不会开口撵人了。而她自己与人家也不熟,更是不好撵人。
    无奈之下,就只能憋着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秦宜宁。
    秦宜宁会意的道:“刘观主,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静臻还俗一事的,还请观主放了她的度牒,往后她跟在我身边也名正言顺一些。”
    刘仙姑眼眸精光闪烁,圆脸笑的像朵花似的,“无量天尊!这位小姐瞧着倒是个有缘人,不过静臻这些日子在我们道观修行,我们可是费了不少的心呐!”
    刘仙姑开始掰着手指头道:“静臻的身世你们也都知道,我们仙姑观虽然避开尘世间的纷扰,可少不得有那些尘世间的人来捣乱,你们可知道我们为了顾全静臻,遭了多少的磨难?简直是操碎了心。静臻,你说是不是。”
    唐萌闻言认真的点头:“是啊,若不是师尊保护,我哪里有今日。”
    “就是啊!”刘仙姑见唐萌这么说,更来了劲儿:“何况这半年多不论是吃穿用度,我们不曾有一样短缺亏待了静臻的,粗活从来舍不得叫她做,不说别的,反倒是贫道还安排了人照顾静臻,静臻,你说师尊说的对不对?”
    “对啊,师尊还给我安排了两个小师侄陪着我。”
    “所以,贫道这个小道观,为了静臻可真是费尽心力,既要顶着压力,又要操着心,这段时间又是担心又是受怕的,就是老道姑都折腾的瘦了四五斤。”
    刘仙姑这一番市侩经济学问,秦宜宁听了哪里有不明白的?当即便笑着道:“观主慈悲为怀,我深感敬佩,且静臻俗世中的家人也的确遭受冤屈,今日前来一是想为静臻还俗,方便以后我带着她在身边,二则也是想在仙姑这里,为唐家全族人打七七四十九天的解冤祈福醮。”
    说着话,秦宜宁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缓步上前,双手奉上,笑容满面的道:“这里是四百两银票,余下的一千六百两,我随后会命人给您送来,这解冤祈福醮的事,还望请观主费心操持,你我都是一心为了静臻着想的人,这事儿也是为了静臻的未来。”
    刘仙姑在秦宜宁拿着银票到跟前后,就立马变了一张脸,秦宜宁的话没说完,她就已经说了几个“是”“好”,最后更是点头:“小道一瞧,姑娘就是个蕙质兰心至善至仁的人,这样叫静臻跟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度牒的事贫道还要去道录司办,等办妥了必定会给姑娘一个准信儿。”
    本朝出家道人并非是自己想出家就可以出家的,必须要有道录司发放的度牒在手,才算证明了自己道士的身份,若想还俗,自然也有一定的流程需要办。
    秦宜宁便理解的道:“如此,就劳烦观主了。”
    “不劳烦,不劳烦。”刘仙姑手里攥着银票,满眼精光直闪,眼角都挤出了鱼尾纹,拉着唐萌的手道:“这位姑娘心地好,对你是真心的,你往后就跟着她吧。”
    唐萌笑容有些尴尬,但是也乖巧的点了头:“是,师尊。”
    刘仙姑又看看银票,啧啧了两声,笑道:“瞧这事儿弄的,倒像是贫道与您化布施似的。”
    “观主说的哪里话,”定国公夫人见秦宜宁如此大方的办好了这件事,便开口道:“布施也是我们的功德,这丫头既然有心,便是她的善缘到了,刘仙姑就是她积功德的缘法,以尘世间的俗物,能换得功德庇佑一生,若论‘舍、得’,怕是这丫头得到的更多呢。”
    “老夫人果真是有慧根之人。”刘仙姑笑着点头,终于舍得将银票收起来了,手指掐了几个诀,随即似开玩笑一般的道:“我看着老夫人山根发暗,且有凹陷,怕是最近府里会有事不顺。贫道可否一观老夫人的手相。”
    秦宜宁见刘仙姑说的煞有介事,顿时有些好笑,这是在她这里化了布施,又转而与外祖母化了?
    定国公夫人却是笑着倾身,伸出了双手。
    刘仙姑仔细的看过后,脸色有些凝重的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老夫人,请听贫道一言,府上不出两月,便有血光之灾,情况怕是极为不妙。”
    秦宜宁闻言眉头便是一皱。
    就是一旁的年轻公子和他的随从也都神色肃然。
    定国公夫人心里咯噔一跳,忙问道:“此灾应在何处?才刚仙姑说我山根发暗凹陷,可是我家老爷他……”
    刘仙姑快速掐了几个诀,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时也,命也,老夫人若是平日肯积善缘,府上或可存一线生机。否则,怕有灭门之祸。”
    这种话已是太重了。
    秦宜宁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方才的想法,难道刘仙姑不是为了化布施?
    哪里有与人化布施,却说的这么重的?顶多一句血光之灾就足以叫人心里发寒,又何必说什么灭门之祸?
    难道她真的看得出什么来?
    定国公夫人面色有些紧绷,其实这几年来她的心一直都悬着,大周与大燕的战争越演越烈,距离京都越来越近,她就总觉得自己一家子人都像放在火上烤一般,生怕哪一天终究会有事。
    这般如履薄冰的日子里,刘仙姑再一句“血光之灾,灭门之祸”,定国公夫人就觉得心都凉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出来,身上不曾带太多的银子,我想请仙姑为我家人打上七七四十九日的平安醮,回头我就命人将两千两银子送了来,也算是在有能力之时,为孙家人结一份善缘。”
    刘仙姑点了点头,也并未有方才那见钱眼开的模样了,而是笑着对秦宜宁道:“姑娘过来,贫道也为你瞧瞧。”
    秦宜宁自然不会推辞,笑着走到刘仙姑身边。
    刘仙姑先是仔细端详了秦宜宁的脸,又拉起她的手捏了捏,随后看了她的双手,便笑了起来:“姑娘是有大气运之人,虽命运坎坷,却总能逢凶化吉,姑娘双耳高过眉,鹅蛋脸颊,足见是个一生富足的,而且姑娘的姻缘很好,且红鸾星已动。”
    刘仙姑说着话,竟笑吟吟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那位一直沉默旁听的年轻公子。
    那位公子则是仿佛没感觉到似的,依旧喝茶。
    秦宜宁有些羞恼。
    这位仙姑到底靠谱不靠谱啊!这种话怎么当着外男说?她决定认为方才刘仙姑就是在讹诈了!
    刘仙姑却笑将秦宜宁往定国公夫人身边推了一把:“老夫人这位外孙女是个极为淳善的,且有气运傍身,说不定你的善缘和一线生机就在这位姑娘身上呢。”
    定国公夫人搂过秦宜宁,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多谢仙姑,我这孙女的确是极好的。”
    站起身来,又道:“今日来了观中,少不得要随处看看,去给斗姆元君上柱香、磕个头。”
    刘仙姑笑道:“老夫人与姑娘随喜便是。”
    定国公夫人便笑着拉着秦宜宁的手往外走。
    正当这时,外头却有个小道姑快步进门,揖手道:“师尊!雨柔夫人来了!”
    一听雨柔夫人来了,刘仙姑蹭的站起了身,对一直不曾撵的年轻公子道:“主东也带着这位小哥随处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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