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出儿子,你从前好歹有个女儿,若是连女儿都不是你的,你且自己去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绝了秦蒙的后,可是犯了‘七出’的,秦蒙就是休了你,我与你父亲都无话可说!”
    孙氏被定国公夫人的一番话震的目瞪口呆,半晌方尖锐的叫道:“他不会的,他不敢休我!”
    “不敢?”定国公夫人冷笑,看着女儿那副不经事的蠢样子只气的脑仁儿疼:“秦蒙是何等样人物!那可是个惊才绝艳、杀伐决断之人。年轻轻就能用计除去原先北冀国的护国将军,后来仕途上平步青云,你见咱们大燕朝可曾有过这般年轻就入阁拜相的?”
    孙氏闻言,呆呆的摇头。记忆之中的确没有男子比秦槐远于仕途上更平顺的。
    可是孙氏依旧不服气:“那也是多亏了我父亲提拔……”
    “蠢材!”定国公夫人使劲推了女儿的额头一把,直推的孙氏跌坐在地上。
    “咱们家与秦家是姻亲,互利互惠相辅相成是自然的,你若是总以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与姑爷说话,莫说姑爷,就是我听了都烦。姑爷是磊落之人,犯得上连个外室都不敢带回来吗?”
    孙氏颤抖着唇,想起今日见到秦宜宁之后的种种,喃喃道:“难道宜姐儿真的是我生的?慧姐儿真的是被换来的?”
    原本盛怒之中的定国公夫人见女儿失魂落魄的伤心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语气也比方才柔和了不少。
    “既是姑爷那般说,事情便已八、九不离十了。况且,不论是谁生养的,这个孩子你都必须要认,且还要欢欢喜喜的认。你若不认,自个儿便成了无所出的罪妇,认了,你反而多了一个女儿,多了一层依仗。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导你才明白?”
    孙氏眼泪又一次断线珠子似的落了下来,她期期艾艾的道:“我养了这么多年的慧姐儿,怎么成了个假的呢!都怪秦蒙!若不是因为他在外面开罪了人,孩子又怎么会襁褓里就被换走!”
    “你嫁给秦蒙备受追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感激他的好?难道夫妻不该同甘苦共患难?”定国公夫人刚缓和点的心情又被孙氏的不知好歹消磨干净了。
    孙氏一愣,随即色厉内荏的道:“反正就是他不对!”
    “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人都对你不住?罢了,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你就说说,之后你要怎么办?”定国公夫人无奈的揉着眉心。
    孙氏想了想道:“母亲,要不咱们悄悄地取一点那个丫头的血来,不让任何人知道我曾与她滴血认亲,您看……”
    “这个时候,就连验都不用验!才刚不是说过了吗,我说了那么多,难道都是白费口舌不成?”定国公夫人尖声道。
    孙氏被母亲的暴怒吓得一个哆嗦,瑟缩着低下头。
    “如今大燕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我与你父亲、兄长不只一次分析过,大周日盛,周帝狡诈,逄之曦那个煞胚暴虐恣睢,咱们大燕日渐衰败,怕是未来都不会好过,这个时候,更是需要咱们定国公府与秦家通力合作的时候,咱们家与秦家,不能生出丝毫的嫌隙来。”
    说到沉重的国情,就连孙氏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横冲直撞的逄小王爷带领的虎贲军仿若一把插入腹中还在不停乱搅的利刃,直将人搅的痛不欲生,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孙氏感到自己手脚都冰凉了。
    与国破家亡相比较,孩子被换走又找回了这种事,也不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见女儿终于冷静了一些,定国公夫人也气顺了不少,语气略有缓和的道:“你该相信秦蒙的为人,或许别的事他会用计谋,但是事关他自己的子嗣,他秦家的血脉,他是不会允许混淆之事出现的。你今天的质疑着实不应该。”
    孙氏想到秦槐远那气的通红的脸,不免有些讪讪。
    定国公夫人又道:“菡姐儿,你仔细想想,如今找到亲生女儿,身边还有个养了十四年的慧姐儿,你凭空多出个女儿就等于将来多一个贤婿,可不是多出一重依靠吗?这等好事,你说是有一个好,还是有两个好?”
    孙氏想了想,终是乖巧的点头。
    定国公夫人见她终于不再执拗,这才松了口气。
    面对近四十岁的女儿,道理却要掰开了揉碎了的去说,比带孙女都累。她是可以帮孙氏谋划,可她不能一辈子都陪着她啊!孙氏这么大了还如此不晓事,将来可如何是好?
    包妈妈明白定国公夫人的惆怅,见事情也说开了,就上前来笑道:“姑奶奶今儿也乏累了,奴婢已经叫人预备下了您从前住的院落,您就先洗漱歇下吧。其余的事咱们明儿再说如何?”
    包妈妈是定国公夫人的陪嫁,在定国公府仆妇之中地位超然,就是孙氏见了都要气几分。
    孙氏闻言便感激的对包妈妈笑了笑,又看看被自己气的面色难看的母亲,孙氏腆着脸道:“母亲,您别动气了,女儿一切都听您的还不成么。”
    定国公夫人无奈的摇头,吩咐包妈妈:“叫人待会儿给菡姐儿送药膏。”又对孙氏道:“你也仔细想个说辞,明儿就立即回你们家去,到时候与你婆母好生解释一番。”
    “有什么好想的?我就说秦蒙欺负我。”孙氏哼了一声。
    定国公夫人又有扶额的冲动:“这话你在婆母面前能说?我要是你婆母,定要叫你立规矩立到哭!你就说我身子不舒坦,急着赶回来侍疾才没有禀告婆母趁夜而来的。”
    孙氏不依的道:“那怎么行!母亲您又没病,怎么能如此胡说呢!再说了,我出来的事情闹的大,这会子二房三房的都该知道了,我这么说他们也会知道我是在找借口。”
    这个蠢丫头竟让事情宣扬开来了!
    定国公夫人觉得在与孙氏说话至少要被气的短寿十年,所幸摆着手轰苍蝇一般轰她走:
    “你快去歇着吧,其余的明儿在说。”
    孙氏见定国公夫人真的厌烦了,也不敢再继续纠缠,就听话的退下了。
    包妈妈嘱咐了金妈妈和采兰仔细服侍着,目送人离开这才回到屋里。见定国公夫人疲惫的神色,就笑着劝说道:“夫人别往心里去,姑奶奶照比从前长进多了,只是此番的事涉及到子嗣,女人家最在乎的不就是自己的孩子么,姑奶奶也是情有可原的。”
    为人父母的,自然对子女有所偏袒,即便定国公夫人觉得孙氏着实鲁莽无脑,听包妈妈这么一说也觉得心里熨帖。
    “菡姐儿是真性情,自小就是如此,只是不知道秦家人看了会不会这么想罢了。”
    “说起这个,夫人就更不用担忧了。”
    包妈妈笑着将精致的白瓷茶盏端给定国公夫人,“您瞧,咱们姑奶奶成婚这么多年了,依旧如此率真,就足可见姑爷将她保护的很好了,就连秦家的老夫人对待儿媳也是宽容温和的,否则以姑奶奶的的聪慧,若真的有那么多的后宅争斗来磋磨她,她岂不是早就成了个中高手了?这么看来天真也有天真的好,至少说明姑奶奶没有受过多少的苦。”
    包妈妈不愧是定国公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一个,一番话说下来,让定国公夫人的心里舒坦的像是吃了人参果,才刚的郁怒之气也都消散了。
    定国公夫人便仔细的想了想,道:“明儿还是要你去陪着走一趟,菡姐儿做的不对,咱们家可不是那没有规矩的人家,不能完全不表态,也要让秦家的人看到咱们的诚意,你仔细去与亲家太太解释一番,也顺带看看那两个孩子。”
    包妈妈谨慎的点头:“奴婢知道了。”
    “还有,明日你侧面去探一探宜姐儿回来后相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着重注意慧姐儿和宜姐儿都是什么反应,明儿个谈明白了再如实的来回我。我也好替菡姐儿想想办法。”
    “是。”包妈妈神色一凛,心里就有了数。
    **
    秦宜宁习惯了起早,天色未亮就起了身,盥洗更衣之后将裙摆往汗巾子上一掖,就绕着院子跑圈。
    余香昨夜被罚烧水,直烧到了半夜才睡下,瑞兰更是忍着疼服侍秦宜宁笔墨直到子时,本以为姑娘今日会犯困起不来,谁料想她们一起身,就看到了在院子里脚下生风的人。
    大家闺秀哪里有晨起这样的?!
    瑞兰不敢耽搁,忙擦了一把脸披上衣裳就出来,却见秋露抱着蜜合色的披风站在廊下等候着,笑着过去低声问:“姑娘几时起的?”
    “约莫跑了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
    瑞兰仔细去看秦宜宁,发现她只是脸色微微泛红,连呼吸都没变,心里不免骇然。
    这位姑娘的体力可是与寻常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的!
    秦宜宁活动之后,身子总算松乏了不少,看时辰差不多,就叫了瑞兰和秋露二人服侍她梳妆,“稍后要去慈孝园给老太君请安。”
    瑞兰和秋露对视一眼,都有一些忐忑。
    昨天晚上事情闹的大,还不知二房三房都是什么反应,老太君那里还不知道会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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