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县城南门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城门紧闭,壕沟的吊桥还高高悬着,而且大家从昨日来到的人那里得到消息,城门会在巳时和午时开门,距离现在还有三四个时辰。
    即便这样,大伙还是争先恐后的向前拥挤,好像距离城门越近等下进城就会越容易,昨夜就等在壕沟边的人们已经维持不住深沟边的位置,就那么不断的被挤下去,后面的人没站稳又是如此。
    妇孺老弱根本没办法支持下去,有人哭喊求救,在这个当口,即便有好心人也帮不忙,后面的人不断涌过来,冲到前面去的人开始回身推挤叫骂,到最后变成了厮打,然后厮打的人又被向前推挤。
    还有人想从壕沟的另一头爬去,不过怀仁县城的城防做得很好,壕沟和城墙边缘之间只有很窄的空间,根本容不得太多人站立,站在那里更是很难挪到城门那边。
    “在大同各处的防务都做得不差,因为牵扯到生死,谁也不敢在这个面含糊。”朱达寻了处稍高的地方观看,边看边评价说道。
    现在拥挤在城门左近的都是普通难民百姓,带着家仆护院的大户都躲得远远的,还有余暇在嗤笑穷汉们发疯,也有少数跑单帮的没有掺合,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恐怕和朱达他们有几分接近。
    城门处喧闹大乱,还有更多的难民百姓赶过来,有人躲在一旁,有人则是拥挤进去,眼看着这场面还会继续发酵起来。
    这边朱达已经把最后几块饼子拿了出来,加肉脯和腌菜分给自己队伍的人,到了这个时候,虽然还要考虑最极端的情况,可能在县城周围,各方面的余度就非常大了,也不必太过担心。
    今日里张进北和李得贵的态度又有不同,昨夜之前,除了敬畏之外还有几分手足无措,一方面见识过朱达和周青云的勇猛,一方面又不知道投靠之后该做什么,这两位老爷也没什么具体的要求,而且话说得很冷淡。
    但昨夜有几个混混惹事,本以为要提高戒备,甚至还要厮杀一场,没曾想这两个看起来比自家年纪还的却直接说杀了,半夜里不声不响的出去,不声不响的回来,然后就这么到天亮。
    张进北和李得贵不觉得那四个混混会虚言恐吓,所以到天亮后他们能确认这两位年轻的老爷确实没有留活口,这个年纪,居然把人命视作草芥,这和勇猛又没有关系,会让人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泛起的凉气,是面对猛兽的那种感觉,在这样的老爷面前,除了恐惧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念头,莫说是他们,就连李和也谨言慎行了少许,只不过李和心里琢磨,朱达和周青云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谈笑风生杀人如平常,这可不是一年两年能练出来的,但这三年他们不就是老实做生意吗?杀人不就是杀贼和杀刺客那两次吗?
    怎么想是一回事,每个人心里突然不那么怕将来了,投靠之后,他们还是在担心鞑子打过来怎么办,如果有其他的恶霸之类怎么办,经历过昨夜的事之后,突然间就安心下来,除非老爷不要咱,不然什么都不怕。
    “死人了”“人要死了”下面传来了这样的喊叫,不知道是殴打出了事还是踩踏出了事,没人觉得这是在唬人,有些惨叫即便距离远些也能听到。
    死人又怎么样,喊归喊,没有人愿意从城门处退下来,生怕错过活命的机会,朱达脸色不怎么好看,眼前这个场面和他无关,但朱达大概有个判断,鞑子十有**不会再来,伪装为害的官军骑兵也会消失,现在的大环境其实是安全的,可下面这些拥挤狂乱的百姓们不知道,当他们意识到之后,会不会为眼前这事后悔。
    朱达他们这队边还有几家人在等待,眼前这一幕开始还能看个笑话,可后来这种狂乱愈演愈烈,每个人都觉得惊惧,谁还能笑得出来。
    “就算鞑子来了都没这个样子。”不知道谁念叨了句。
    这话没什么错,可这话说出后,边的队伍却紧张的打了个激灵,有人神经质的转头吆喝说道:“鞑子,什么鞑子!”
    “鞑子!”不远处有人用更大的声音吆喝。
    就这么一句句的传扬了开去,尽管有人喊“不要慌张”,但更多的人还是慌了,也不知道传到何处,已经有人在吆喝“鞑子来了”,声嘶力竭的大喊。
    乱哄哄尘土扬天的城门前突然变得安静了不少,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乱,有人对着城头大喊“官爷,鞑子要来了,快开城门啊!”
    但谁都知道鞑子人马真要过来,城头的第一反应是闭门不开,狂乱拥挤的人群也明白这个道理,片刻安静后就是一哄而散,大家都是在跑,现在的城下不但没有希望,反倒成了最危险的地方,鞑子真要来了,大家想跑都被城墙和壕沟拦着,四下野外多少还有几分生机在。
    乱哄哄推挤的难民百姓突然惊散,有些远处看热闹的大户队伍也跟着跑,跑单帮的马队也跟着跑,看到别人跑,自家也跟着跑,谁都以为要出事,谁都怕跑慢了要死在城下。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旁观的朱达失去了镇定,在那里目瞪口呆,他还要安抚住惊噪的坐骑,马匹在这样的环境下很是不安。
    “难道是遭了魔障,或者什么妖孽。”李和念叨了几句,看周青云和其他几人的神色,都是深以为然,这场面要不是非自然的干涉,怎么就会突然崩掉。
    朱达和众人向一边避让,免得挡在人群面前,这种百姓狂奔乱跑的势头也颇为惊人,他们几个可阻挡不住,朱达倒没觉得有什么妖魔作怪,无非是群体性意识,而且还是在这种绷紧了的状态下投下了最大的变量,激起这样的恐慌效果倒是不奇怪。
    看着这等汹涌势头,朱达莫名想起那日看到的蒙古骑兵,都是这般汹涌,都让人不敢拦在面前,生怕不心就被撞的粉身碎骨,如果自己顺着这样的人潮向前,如果自己能操纵这样的汹涌人潮
    这念头一闪而过,朱达还是拿起了武器,招呼众人缓缓后退,眼前的人潮是无意识的,但杀伤却是巨大,不能有一丝的含糊,不然被卷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人群哄散惊逃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场面就冷冷清清,只剩下没来得及跑掉的老弱妇孺在那里哭号不停。
    即便躲到了足够远的地方,这么多人的溃散逃跑还是让人惊心动魄,甚至动摇人的念头,张进北和李得贵对朱达如此敬服,还是忍不住问了几句咱们是不是跑,尽管他们是刚才那些事的亲历者,知道眼前的荒谬。
    烟尘落下,场面安静,能看到狼藉一片,很多人带着仅剩的值钱家当来到,却因为刚才的惊吓什么都撇下,那些哭号求救的老弱妇孺,能动的也是向外动,都觉得留在城下是找死,城墙前的壕沟里,正在向外攀爬。
    喊出“鞑子”两个字的那个大户队伍也没受什么损害,里面有几个四十多的汉子很是得力,在有人要崩溃跑掉的时候,拳打脚踢维持住了队伍,到了现在,虽说惊魂未定,却不影响行动。
    从某种意义说,尽管事情因这支队伍而起,这支大户队伍还在这件哄堂惊散得了便宜,可这支队伍的每个人都是庆幸和尴尬交织的微妙表情,尤其是朱达他们还在边,从头到尾看了事情的经过。
    不过这支队伍和朱达他们还是向着城门处而去,正好可以排在前面,毕竟大家等待这么久,还不是为了进城。
    城门外除了丢下的行李之外,还有十几具尸体东倒西歪,都是刚才冲突中踩踏或者殴打的结果,也有重伤员在那里哀嚎求救,朱达他们和那支大户队伍都没有理会,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受这等伤势的人根本没办法救助,活不下去了。
    至于给个痛快的慈悲行为,谁也不会去做,毕竟这是在县城门前,又有外人在,真要动手了,怎么说都是杀人大罪,城内官府要是追究,那就是倒霉的大麻烦。
    那支大户队伍还是抢在了最前面,队伍里的男丁壮汉看着朱达他们的眼神很不善,如果不是朱达和周青云的刀弓摆在那里,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城墙外的壕沟又宽又深,朱达很少能如此从容的观察城池细节,实际,在这般情势下,能有这等从容好奇心态的也就是他了。
    才向前迈了一步,就听到壕沟下面有哭声,朱达对背筐里的秦琴吆喝了句,让她抓紧,然后探头下去看。
    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正坐在那里嚎啕大哭,边的人应该是她亲人,安静不动的趴在地,头部处有鲜血流出,周围已经被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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