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这么想要学武,就让他去学吧,反正都在村里”
    “不行,学武就要惹事,再说了,咱们大同靠着边关,这些年倒是太平,万一有事抓丁抓兵,咱们家达被抓了怎么办”
    “本份做个庄稼人,成家立业到老,有什么不好,你别惯坏了孩子”
    临睡前,朱达听到父母的声议论,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他没放在心上,今天虽然没有锻炼,但并不轻松,朱达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起时候,朱达觉得身体状态很不错,补充了足够的蛋白质和脂肪,自然和往日半饥半饱不一样,他没有赖床,穿上衣服就去厨房帮忙,昨晚鱼汤剩了不少,还能继续做。
    想到昨天晚饭时父母喝鱼汤的高兴满足,朱达都想把那条近两尺的大鱼也做了,犹豫了下没有动手,不急在这一时,这条鱼还有大用处。
    朱达起来的比父母都早,他将预备好的菜蔬切丝放入锅中,然后加水,将已经成了鱼冻的鱼汤也加进去,正在忙碌间,母亲朱王氏走了进来,看到朱达后愣住,呆呆的看着自家儿子忙东忙西,等朱达转身后才反应过来,只是擦着眼角感慨“孩子长大了”。
    “孩子,你抓鱼一定要心,咱们家不差这口荤腥,你要是被淹到有个好歹,爹和娘就没法活了!”早饭时候,母亲朱王氏叮嘱说道,父亲朱石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如果是从前,朱达的父母会严厉训斥,或者把他关在家中,甚至带朱达一起去田里,但从苏醒后到现在,他说话越来越有条理,做事越来越成熟,尽管朱达有意收敛,不让自己表现的太出格,可不知不觉间还是影响到了父母,让父母不再把他当成个纯粹的孩童。
    那两条鱼也是原因,民以食为天,父母为全家吃饱忙碌操劳,不从事生产的儿女自然要听话,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从属,但朱达弄来了鱼,让家里人吃得更饱,吃到了更好的东西,这也就有了发言权。
    “这两顿饭吃的浑身都是力气,今天干活也不会差!”父亲朱石头出门前还开了个玩笑,全家人的心情都不错。
    等家人离开,朱达收拾了下,却看到有两只猫进了院子,想必是被鱼味引过来的,朱达把鱼骨头什么的丢了出去,又把鸡窝的笼栅紧了紧,免得下蛋母鸡被猫祸害,这才出门。
    朱达拎着鱼快步走到向老汉家住的地方,等到了那条街道的时候,却看到村里几个孩子正在向家附近左顾右盼,好像在等待什么,看见他过来后,都是笑嘻嘻的,朱达能清楚听到“来了”“来了”。
    每天跪着拜师,村里老人们看到后肯定要议论,各家各户也慢慢知道,各家各户成人懒得理会,孩子们却好奇想要看热闹。
    如果是真正十二岁的朱达,被人当猴戏一般看着,肯定羞恼放弃,不过现在的他却不怎么在意,反倒笑着问道:“向伯出来了吗?”
    谁也不敢保准向岳向老汉每天都一个时间出门,朱达的态度倒是让村里的孩童们怔住,他们以为朱达会羞恼发火,这样他们会觉得更有趣,没想到对方这么坦然。
    “一早我就过来了,没看到出门”一个孩子回答说道,双方走得近了,其他几个孩童抽抽鼻子,皱眉说道:“什么这么难闻。”
    朱达没有接话,这边人基本不碰水产,自然对这鱼腥味很敏感,他懒得解释,直接奔着向家院门走过去。
    距离院门还有两步,却听到里面有人在争论,正是那向岳向伯和周青云,这个距离上,朱达倒是听得清楚。
    “再争我就揍你,山里那豹子不是咱们能对付的,这几天我去老郑家问问窝弓的事,你老实呆在家里,你要是敢上山,我打断你的腿”
    “大伯,我不怕豹子,真出来了一箭射死”
    “就凭你那本事,还差得远,再絮叨我把弓箭就带走!”
    朱达还在听,向家的院门敞开,向岳向老汉出现在门口,看到他出现,周围的孩童少年们很是兴奋,都在那里声议论不停。
    向岳看到朱达,也看到那些不远处的孩童,自家门前倒成了个孩子窝,向老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后面周青云则是探头探脑,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朱达反应不慢,直接就跪了下去,将带来的那条鱼举起,开口说道:“向伯,我想和你学本事,这条鱼就是我拜师的礼物。”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达高举那条鱼,尽可能跪的端正,不过他对这次拜师没有多少指望,看向伯和周青云的健康模样,恐怕不是太缺油水,再说了,这几天折腾下来,向岳也不会被自己的决心感动,只会烦躁。
    本以为向岳向老汉会直接跨过去,没曾想他直接蹲了下来,还招呼一声“子,你抬起头。”
    朱达抬头,向老汉的脸就在不远处,冷然瞪视的眼神,脸上的刀疤,还有不耐烦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围观的孩童们都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周青云也没有嬉笑。
    对视片刻,开始时朱达有点紧张,但很快调整过来,坦然无比的看着对方,这倒让向老汉意外,他可是知道自己这模样眼神的效果,就算不刻意威吓,很多孩子都会被吓哭,没想到这个突然找上门的朱家子倒镇定。
    向老汉已经觉得朱达是个麻烦了,而且是个自找的麻烦,当时看不惯这子在路边窝囊哭泣,就吼了两句,谁能想到,就这么缠上来说要学武,真是可笑,今天必须得吓吓他,免得以后折腾。
    “你叫朱达是吧!”向老汉开口问道。
    “是,我叫朱达。”朱达没想到会有交谈,这才求了三天就有这样的效果,他又是兴奋又是意外。
    向老汉沉吟了下,闷声说道:“你说你想学武学本事,你怎么知道老汉我会武又有本事。”
    “向伯,我听爹娘说你上过战场,身经百战回来的,您这样的人当然有本事,当然有一身好武艺。”
    “身经百战”这文绉绉的词向岳第一次听到,不过很容易理解,他自嘲的笑了下,然后板起脸阴沉沉的说道:“子,老汉告诉你,我不会武,也没什么本事,老汉只知道杀人,就会杀人!”
    说到“杀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向老汉特意加重语气,脸上表情也配合着狰狞起来,向岳对自己的这个样子有自信,就连村里的成人都害怕,莫说眼前这个天真的少年。
    朱达身子颤了下,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畏缩神情,那二十余年的人生中他打过架,但法治社会,伤人杀人都不被允许,充其量在媒体上看到真实和虚构的事件,这十二年更不必说,突然间有人很认真的和你说“杀人”,而且这个人真的杀过人,的确让人心惊肉跳。
    向老汉注意到朱达脸上的畏惧,他不自主的微笑,这微笑在朱达眼里,自然就是所谓狞笑,向老汉向岳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莫名拜师的少年应该被吓住了,以后不会每天在门前演戏一样拜师。
    这边刚起身,就听到举着鱼的那个少年开口了:“向伯,我就是想学杀人的本事,我想学武也是想要学杀人的武艺。”
    朱达回答的声音不大,围观的孩子们不敢靠近,也听不清楚,但向老汉听得很清楚,这回答让他愣住了,朱达回答的很坚定很真诚,不是孩童的胡搅蛮缠。
    村子不大,每家每户的情况彼此都大概清楚,朱家一直是个本份种地的老实人家,朱达作为独苗也没遭过什么罪,怎么就突然要学武,这么坚定的要学杀人的本事。
    平时向岳不耐烦,但今天难免想得深些,向老汉又是蹲下来,盯着朱达闷声问道:“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要有人做了什么混账事,你不要怕。”
    “没人欺负我!”
    这回答让脾气不怎么好的向岳又是烦躁起来,粗声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学武,还要学什么杀人,你见过血吗?怕是连杀鸡杀猪都没见过几回!”
    朱达看着向岳,这个老汉脾气不好,人却很正直,但此时朱达所想重点不是这个,他有些激动,第一次可以深入的交流了。
    “向伯,我想学杀人就是不被人杀,我想学些强身护身的真本事,是要活的体面些,不想让别人当猪狗一般的对待。”朱达回答的很郑重。
    向老汉没有出声,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向老汉闷声说道:“你以为学会这个就能活好些吗?你以为学会这个就有荣华富贵?子,我告诉你,这个是命中注定的,你祖宗什么样子,你就什么样,咱们这军户丁口打生打死也是给别人卖命,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与其说训斥,倒不如说是向老汉自己的感慨,还没等朱达接话,向老汉直起身来,粗声说了句:“胡闹”,迈着大步走远了。
    气氛太压抑了,围观的孩子们都是沉默,朱达也有些颓然,这么折腾下去没结果的,尽管还要坚持,但今天注定是失败了,先去抓鱼健身吧,朱达刚要站起,却看到门里的周青云窜了过来。
    周青云眼睛盯着朱达手里的鱼,满是期盼的问道:“这是鱼吗?这个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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