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妧当日和秀儿返回池榆巷自家, 下午就生了病。
    眼下冬日, 天儿冷, 连续折腾,加之苏府不比梅苑, 烧的没那么热。
    这般一冷一热, 她身子骨弱, 不是特别适应,就发起了烧。
    妧妧交代丫鬟,悄悄地去给她抓药,烧药, 想着凑合一天,生怕被母亲和嬷嬷发现自己生了病, 那还如何走得了?
    明日就是第五日,那高官定会派人来接她。
    她不想惹麻烦。
    这般俩人便一直静悄悄的。
    小姑娘喝过药后, 睡了一觉, 醒来后烧退了才去了母亲房中, 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 待自己觉得不太舒服了,便又回了房,如此反复, 撑过了这一天。
    第二天,日上三竿,母亲和嬷嬷把她送出了家门口,几人告别。
    秀儿陪着她走的远了些。
    过了三四条街,妧妧看到了梅苑的马车,其下也立着梅苑的丫鬟。
    凤娥快走了几步过来接她,到了她身旁,小声地道:“姑娘,大人也来了。”
    妧妧一听,吓精神了,别了秀儿,快步跟着凤娥去了。
    马车门开,她上了去便软软地唤了那厢。
    “大人……”
    那男人视线瞥了过来,如常,挺温和的。
    妧妧坐到了他的对面,“大人怎么有空过来接妾?”
    他笑了笑,语声暧昧,“想你了……”
    妧妧小脸儿烧红,且不知是被他说的还是又发了烧,娇滴滴的道:“妾生病了。”
    “是么?怎么回事?”
    那厢听闻起身把她揽了过来,小姑娘便背身被他搂在了怀中。
    妧妧也没拒绝,一面不敢,一面自己确实很虚弱。
    她靠到了他的肩头上,这般依着,还挺舒适。
    他敞开大氅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妧妧答着,声音小猫一般,“好像是冻到了。”
    男人问道:“去哪冻到了?”
    妧妧摇头,并未听出他这话中意味,糯糯地答道:“应该便是在家,家中没有梅苑暖和。”
    “哦。”
    男人语声始终慢悠悠的,接着也便没再说什么。
    妧妧背身对他,不知道他什么表情,什么脸色,但单从语声上听,也没听出什么异常来,何况她有些虚,好像脑子也不怎么转,并无旁的心思,靠着他,被他抱着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梅苑。
    裴绍将她抱回了房中。
    她昏昏沉沉的,知道有大夫过来看过,也知道丫鬟喂她喝了药,喝了水,也喝了粥,但剩下的便不大知道了。
    睡了半天一宿,直到第二日醒来,她的头还是有些昏沉的。
    见那男人已经走了,小姑娘便问了句,得知,人是早上走的,昨晚是在这儿过的夜,不过是旁的房间。
    当日晚上,那男人也来了,继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过来看了她,且也是宿在别的屋子。
    她病着,他倒是没碰她。
    到了第六日,妧妧彻底好了,抱着躲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她当然不会主动拉裴绍做那种事儿。
    晚上,见那男人又要睡别的屋子,她也没挽留。
    第七日白天里,秀儿来了。
    那日她临走前交代了秀儿五六日后去趟礼部,见一见苏少琅。
    实际困难,她不能给苏少琅留自己的联络地址,事情没成,没确定之前,她也不想给母亲知道,不想让她忧心惦记。
    这次回家,母亲的老毛病又有些犯了,还是少操心的好。
    是以,她让秀儿每五六日去一趟礼部,以防苏少琅有事却找不到她。
    关了门后,秀儿开口道:“苏大人说,他已经派人去了汴京,调查自己的身世,想来很快就能有些结果,至于老爷之事……”
    妧妧急道:“怎么?”
    秀儿实话实说,“苏大人说遇上了些困难,不过让小姐莫要担心,他会尽力。”
    妧妧听得丫鬟这话,心又放了下,自是对那礼部侍郎,自己十有八九的亲哥哥的印象更好了。
    或,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血浓于水的感觉?
    总归,她感到了他的诚意。
    **********
    散衙之时,苏少琅出来看到自己的小厮立在马车旁,问的第一句便是,“还是不见?”
    小厮皱眉点头,小声道:“公子,这大理寺卿好大的官威啊!”
    苏少琅冷了脸,教训道:“注意你的言行。”
    小厮立马给了自己个耳光,点头称是。
    苏少琅眸光有些许变化。
    七天,第四次。
    不论是他亲自登门拜访,亦或是叫小厮去找他的小厮相约,那厢皆是以“忙”为由,拒不相见。
    苏少琅在想自己可是何时得罪了他却不自知?
    靖-国公家世子——大理寺卿裴绍是京城的第一公子。
    苏少琅虽这几年方才入京,但其名头,他岂有不知之礼。
    他还知道,自己年长他两岁。
    那人昔年连中三元。
    此乃百年难遇。
    更知道,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外甥。
    云南沐王府,老滇宁王捧在掌心的外孙!
    这几个身份的任意一个,头衔都响亮的很,高的吓人,何况集一身。
    他会有些傲气,有些难近,是苏少琅意料之中的。
    但是……
    实则这人,他是见过的。
    他刚刚任职之时,长公主曾亲自带他去拜见过他,让他关照他。
    苏少琅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他和长公主不是一般的交情。
    彼时坐在一起聊天喝茶,他对他也都是极好的,后续也确实对他颇照顾,关系很是不错。
    但眼下,他求见,尚未说是什么事儿,对方便一连四次,拒不相见……
    这其中肯定是不大对的。
    苏少琅不能再去那第五次了,只能等长公主回来。
    长公主自冬月初六,皇后生辰那日入了宫,后续便一直留在了宫中陪伴太后,为今已有大半个月。
    苏少琅不知道她何时回来,即便长公主对他再好,他也不能去催她便是。
    但所幸,当日,他刚回到府上没多久,小厮便来报,说她回来了。
    苏少琅拿了衣服,就出了去,直奔长公主府上。
    到了后,一见是他,司阍都未去通报,便直接笑脸相迎,放行了。
    苏少琅一路颇急,到了咏阳公主的寝居,候在外头的侍女道:“大人稍后,殿下正在沐浴。”
    苏少琅一听,笑了下,微微点头,背过身去,长身玉立在傍晚的暮霭云霞之下。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里边儿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少琅来了?”
    苏少琅这时转过身来,在外应了声。
    “是,姐,是我!”
    他是唤她“姐”的,唤了已有十二年。
    昔年他家逢变故,九岁,父母意外去世,沦落成孤儿,是长他五岁的长公主收留了他,继而后续,将他养大。
    起先他只是她的书童,小跟班儿,陪她读书写字,再便供她使唤使唤。
    他称她为小姐。
    但她对他全然不像是主仆。
    后来,她便让他唤她姑姑。
    苏少琅觉得她只比他大五岁,叫姑姑,似乎不那么对劲儿,便提了出来,唤姐姐可行?
    她微怔,后来笑着答应了。
    而后这般一唤就是三年。
    再然后,他便知道了他这“姐姐”不是普通的“姐姐”,竟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
    这十多年,俩人姐弟相称,宛若亲人。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寒窗苦读以及练武,人也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汴京,近几年方才来了京城。
    本三年前,他便该参加科举,却因病错过乡试,这一耽搁,就又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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