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平时, 陆明义与镜妖想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这一人一妖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或许,他们真的觉得他很好欺负与哄骗吧。
    路明遥眯了眯眼睛, 从储物器里取出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铜镜,往上边施法开光后, 将暂时无法作抵抗的镜妖给收了进去。
    镜妖憋屈得在铜镜里大喊:放我出去, 这是什么破镜子,它怎么配得上我的美貌与气质?!
    好脏,脏死了!
    路明遥轻笑:迟点你就会发现,还不如一辈子都待在这肮脏老旧的铜镜里。
    说完这句话后不管镜妖又在里面大喊着什么,路明遥都没再搭理他,掌心在铜镜边缘轻敲了几下后若有所思地转过身, 发现风涅还站在原地痴痴地盯着他。
    显然是被他刚才的举动给弄愣了。
    路明遥现在回头一想,心里多少也有那么点后悔。
    还是太冲动了。
    其实这件事他并没有和风涅商量好,只猜想过他会透过今日所发派的任务感到反常而有所防备与注意, 没想到他不仅察觉到了他被镜妖附身,甚至还发现他的元魂就藏在镜子里。
    或许被发现的那瞬间, 他心里多少是感到愉悦的。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只是在抬头看清风涅的那一刻, 做了他当时最想做的事。
    路明遥踏着冰凉的地板,缓步走到风涅面前稍稍抬头问: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风涅眼睑轻垂,目光有些闪躲,以我的能力,怎么可能被区区小妖轻易蒙骗。
    毕竟早在那日梨花园,他就察觉到了陆明义身上的不正常。只是当时他未能确认,便顺势将计就计当做没有发现,想看看陆明义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何况风涅似乎还想说什么,又在对上路明遥视线时忽然停下,欲言又止。
    路明遥疑惑:何况?
    路明遥意识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忙着处理不听话的镜妖,没注意到自己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小幅度动作间,松松地挂在肩膀上的衣服又往下滑了滑。
    风涅其实也没明白,明明都是同一副皮囊,为何只换了个掌控者感觉可以有如此之大的差异。
    先不说方才进来时那个路明遥跟他说了多少平日里真正的他绝不会说的话,将他看清的第一眼,那是他自与路明遥结契以来唯一一次真正做到了心无波澜。
    即使他在他面前,露出前所未有的诱惑。
    风涅当时稍微陷入了迷茫。
    他以为他终于捋清对路明遥真正的心情,之前所有的一切悸动都不过是凤契所造成的错觉。因为最近与路明遥接触得比较多,凤灵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现在能以平静的心情面对他。
    只是还不等他松口气,就通过对方异常的举止与言语察觉到了不对之处,便试着沉下心来稍作感应。
    或许是因为与路明遥的元神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与他之间的联系也加深了不少,当真让他感应到了想找的人。就是所处的位置有些怪异,就在一面镜子里。
    现在才知道,原来因为附身他的家伙是个镜妖。
    如今路明遥的元魂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风涅再看他时,心境又有了另一番变化。
    脑中会忍不住冒出很多奇怪的想法,视线与思绪总是不经意间又受他牵引,心中更是有股奇怪的感觉漫开。最明显的是,方才还能够无压力直视的人,他现在却控制不住去闪躲对方的视线,只怕被发现那大不敬的心思。
    风涅避开了回答这个问题,问道: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
    亲你了,路明遥眨了一下眼睛,回答得很直接:但也没完全亲。
    他笑得像平时那般好看,迟疑片刻后又道: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想表达当时的高兴。如果你实在觉得非常冒犯,我以后就不这么做了。
    风涅闻言沉默不语,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倒是伸手替路明遥将快要落下的衣服重新拉起。
    他的动作很仔细,带着一种无声的温柔,慢慢地替他将衣服拢好,重新挂上腰带帮他恢复成他该有的端庄雅态。就连衣服上的皱褶,都被他一一抚平。
    在他眼中,路明遥不需要以那等低俗的方式来取得旁人的喜欢与瞩目。穿着整齐得一丝不苟的他,温雅而又大方的自信姿态,才是最为吸引人的。
    只需要安静地站在那里,便能令人为之心动。
    不冒犯。风涅边说边安分地收回替路明遥整理衣服的手,凤眸沉静地与他对视,只是你以后若想向其他人表达高兴的情绪时,能不能别这么做?
    路明遥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怔了怔后调笑着反问:怎么?因为你会不高兴?
    他原以为,以风涅那傲娇的性子,就算是他也不会承认。
    却没想到风涅在凝视他片刻后,平静地回答:是。
    温热的指腹在他唇边轻轻擦过,路明遥看着风涅不紧不缓地收回手,郑重地又对他说:我会不高兴。
    与风涅视线相对的刹那,路明遥心脏微动。
    明明替他把衣服穿好的人是风涅,可他深邃的眼神总会错觉般让他觉得要把它们给脱下的人也是他。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更为特殊,侵略性更强的方式。
    这些行为,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被他克制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风涅难得说的认真,也没有嘴硬着否认,路明遥自然不会再逗弄他。
    说实话,其实他还不至于傻得高兴的时候会真的逮着其他人乱亲。有时候也不知这只凤凰是真傻,还是假糊涂。
    离开前,风涅又回答前面那个他以为已经被他略过的问题。
    你很好认。穿着白金色华服的男子侧头看了他一眼,我辨认你的方式从来就不是依靠皮相,我认的,是你的元魂。
    独一无二的元魂。
    这一来二去的,路明遥反而被风涅搞得有点睡不着,在房里干坐着出神片刻,才起身换好衣服准备亲自去处理陆明义。
    却没想到他才离开自己的宫殿,就听说风涅在和他分开后就自己先到陆明义的别院一趟,当时陆明义好像还正准备和自己偷偷勾搭上的另一位护法做点什么。
    面对一脸阴沉眼带戾气,来势汹汹闯入别院的风涅,陆明义表现得无辜又脆弱,像个受害者,立马就能激起旁人对他的保护欲望。
    不仅是他勾搭来的那位护法,就连负责在别院处看守的几个人都纷纷站出来想要维护他。
    可风涅是最开始连路明遥这个宫主都敢不放在眼里的人,区区几个小护法的威胁他又怎么可能理会?
    所以路明遥出来时听说的是,他不仅闯进陆明义的别院把他狼狈地抓了出来狠狠丢在院外,还抢走某位看守护法手里的法鞭,当着众人面狠狠把人给揍了一顿。
    风涅想揍人,陆明义又怎么可能躲得过?他只能奋力地往其他人身后躲藏,但风涅发起怒来六亲不认,谁敢护着他就把人一起给抽了。
    法鞭乃仙宫中处刑工具之一,莫要说普通人受不住,就算是修为小成的小仙被抽打后也会感觉到痛。那疼痛是深入骨肉穿透灵魂的痛苦,没多少人愿意挨揍。
    所以那些说着要护住陆明义的护法们最终还是被风涅的气势给吓得一哄而散,只能气呼呼地盯着他把陆明义打得趴在地上求饶。
    围观之人不明所以,认为他这是在挑衅仙宫的权威,纷纷怒斥:风涅,你可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不将宫主放在眼里了!
    陆公子是宫主交代好让咱们护着的人,你这么做是何意?!
    风涅把人打够了,才冷傲地将鞭子丢到一旁说:该打还是得打,我自会向宫主领罚。
    说着,他屈下身子神色冷漠地扯着陆明义的头发,逼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陆明义嘴边挂着受到法鞭影响而吐出的血痕,瞧着可怜又狼狈。
    风涅却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寒声垂眸对他说:我以为我警告过你了,看来我说得还不够直白。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真能够取代他?他抓住陆明义头发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疼得陆明义眼含泪光皱起眉头,你爱在宫里四处作乱我没有意见,但你把脑筋动到不该动的人身上就不对了。
    别以为仙界所有人都和你接触过的相同,都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被欲望所掌控的生物。
    陆明义听得笑出了声,破罐子破摔厉声问:说得挺正直,你敢说你对着路明遥,丁点想法都没有么?
    风涅却笑了,睥睨着他反问:所以,我对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你与镜妖的计划若成功之后,你还想继续戴着路明遥的面具来获得我的喜爱?他冷笑道,那到头来,你奢望着得到的东西,终究不是因为你才能够得手。
    就像你现在试图模仿着别人,来获得虚假的拥戴一样。
    第五十一章 不开心
    于是, 路明遥来到仙殿时,就见到风涅被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仙宫护法围着。他们警惕地将他环住不让他离开仙宫的表情,像极了在看个极度危险的罪犯。
    而被他揍得浑身伤的陆明义也让他强行一同带到了仙殿里, 四周同样有其他护法看守。不同的是他们留在陆明义身边是为了保护他,不再继续被风涅欺负。
    还有人说:他果然是后山关押的那个重犯吧?就他这脾性,我才不信他当初是无辜的!
    完了之后, 又有一人小声嘀咕:不过是落魄异族了罢,真以为自己还是昔日高贵神兽呢, 如此猖狂。
    他这话刚落下, 嘴唇突然就肿了起来,还带着阵阵刺痛, 疼得他张不开嘴说话只能泛着泪光大抽气。待身旁几个护法噤声让出路道,才发现是路明遥过来了。
    路明遥不带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说, 却叫他立马就明白了这是来自宫主的责罚。
    罚他不思考就说出冒犯的话语来。
    他摸着自己阵阵发疼的嘴皮子,心里免不了升起些许怨愤,不怕死地咬牙又低声抱怨:宫主这是明目张胆的偏心,色令智昏,不分青红皂白地纵容与包庇。
    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更何况是刚从他面前经过的路明遥。
    果不其然,路明遥停下了脚步回头正视他。
    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僵硬,所有人都绷紧身子低下头不敢去看路明遥, 担心他会当场发怒将所有人都训斥一遍。
    出声的护法正是今晚本该与陆明义共度春宵的仙士,被风涅破坏了不说, 甚至还叫其他同伴们发现了此事丢了脸, 他自然连带着企图护住风涅的路明遥一同记恨了。
    既然已经破罐子破摔, 他在收到路明遥平静的视线后干脆大声回应:我说错了吗?
    这回明明是他闹事在先,陆公子经历过如此凄惨的困境,凭什么还要遭受他不明不白的羞辱与殴打?宫主,今日风涅没来由就冲进别院把人给揍了一通,而陆公子根本就没有招惹他,所有人都能作证!
    就算如此,你还是要护住他吗?那人咬了咬牙,语气说得挺重,那你真不配当这座仙宫的主子。
    此话一出,聚集在仙殿里的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都知道仙宫里不论宫主做出什么决策,那都是正确的,他们必须听命。若有违抗之心,宫主完全可以按叛变之罪处置,轻则修为大损,重责福德尽失投生下界,遭受百世轮回之苦。
    他说出这等叛逆之话时,白松鹤正好收到消息过来,闻言怒斥: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对宫主说话?!
    路明遥最后还是没有大发脾气。
    应该说自打他进入仙宫以来,仙宫里的人就没怎么见过他失态发怒的模样。他们想象不到,而即使是现在,他们也没能见到。
    路明遥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很温和,直白回应:是啊,我就是明目张胆偏心。
    他唇边挂着一抹笑容,似乎没有因为对方的话感到冒犯。
    倒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我偏心路明遥边说边朝风涅走近,吓得周围他当成囚犯般看守着的护法们往后退开让出了空间,偏心他能及时发觉陆明义的用心不轨,偏心他能不受妖魅的诱惑稳住心神。
    还偏心他,总能看清恶徒的真面目并意识到我的处境护住我,而不是连最基本的妖术都无法看破被诱入局里,还因为外人忤逆我。
    路明遥几句话说完,仙殿顿时安静得细微的呼吸声都能够听清。
    他没再与那些嫉妒着风涅的护法多做解释,而是走到陆明义面前倨傲地打量了他几眼,客观评价:还行,看起来我家护法下手的力道也不算太重,你现在竟还有力气站着听我说话。
    陆明义早在风涅闯入别院找他时就感到了不妙,尤其不论他几次召唤都没能把镜妖召回。但他以为的是路明遥的能力还是过于强大,挣扎着从镜中界里出来,并在风涅的帮助下制服了镜妖。
    他当时敢当着路明遥的面向他道清真相,自然是已经做好防备。
    陆明义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模样无辜得让人怜惜:宫主,不知我是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快?若您认为这阵子因我而起的骚动已经扰乱了仙宫的平静,我现在就跪下来给您道歉。
    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是我身体过于浪荡,总在发作时需要得到别人的抚慰才能得以缓解。你和风涅护法会觉得我下贱与肮脏,都很正常
    路明遥的寝宫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就算他当时对他说了什么也只有他听见。人们都是会下意识去心疼弱者,更何况他从未在别人面前暴露过什么,就算路明遥要当面指证他,也能推脱说这只是他单方面之言。
    毕竟仙宫是宫主的一言堂,即使路明遥最后惩罚了他或将他逐出仙宫,他的声誉也会因此大损。
    失去民心的宫主很容易就会招来反噬呢。
    陆明义跪下来弯腰低头给路明遥道歉时,嘴角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悄悄往上扬了扬。
    而路明遥俯视着他,声音不温不火:你确实应该跪下来给我道歉。
    为你的虚假与欺瞒,还有企图陷害我夺走我身份享有我所拥有的一切而道歉。
    陆明义抬起头,委屈又可怜地张了张口似是想为自己辩解,却被路明遥提前打断: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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