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如此,臣觉得贺兰楚石可以放过,将他从东宫调走便可以了。但是陈国公这边是不是应该召之入京?一来证明他自身的清白,二来陛下也能跟陈国公叙叙旧日情谊,给予赏赐。”房玄龄想了想说道。
    李世民不由的点了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情,一些与之有关的重臣是应该安抚一顿,以免寒了他们的心,说道:“行,那这事就这么办吧,侯君集去了南诏也有一年多时间了,朕也想知道他把那边治理的怎么样了。”
    南诏府,太和城。都府衙门中,侯君集刚刚得知了从长安传来的消息,虽然朝庭的诏书下达已经月余了,不过这个时代信息传播慢,诏书此时刚刚到达衙门中,侯君集一时心中震惊不已。震惊之余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的后怕,因为他跟汉王李元昌等人之前走的都很近,甚至就连李元昌有谋反之心他都有所察觉,当时侯君集便是因为有所察觉所以当时就问计于方炎了,最后方炎提议让他到南诏来,自此才与李元昌等人走的渐渐远了,如今看来方炎倒是救了自己一条命。
    直接参与谋反的有十多位皇亲国戚和将军,受到牵连的更是多达数百人,李元昌看着手中那一份长长的名单,额头上冷汗直下,差一点点自己就上了这份名单了。就在侯君集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长子侯成快速跑了过来,一边大声的喊道:“父亲,圣旨到了。”
    侯君集与长子跪在地上,前面是从长安过来的宣旨太监,尖尖的嗓音慢慢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陈国公镇守南诏已有年余,功劳卓越,不负朕所望,今招陈国公回京叙任,并叙旧情,望陈国公早日动身,朕甚挂念。”
    侯君集接过圣旨,然后让长子打赏了这位宣旨太监一些钱财,太监便先回京复命去了。等到太监走远了,长子侯成高兴的接过圣旨看了又看,说道:“父亲,你看陛下一点责怪我们的意思也没有呢,父亲这些天的担忧当真是无道理的了,陛下还夸你镇守南诏有功呢,这次回京怕是要受赏呢。”
    侯成兴奋的说道,却发现父亲的脸色不仅没有喜色,反而是一脸的凝重,疑惑的问道:“父亲,你这是怎么了?这可是好消息啊,之前父亲不是一直担心陛下会追究我们侯家人吗。”
    “哎,你呀你还是太年轻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君王无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一点也不明白呢。这么跟你说吧,如果陛下的这封圣旨是过来责骂于我的,为父心中还会更加心安一点。为父以前和汉王、驸马爷等人都走的很近,说实话他们会阴谋造反为父是一点都不意外的,如此干系之下,陛下又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侯君集背着双手,目眺远方,一脸的担忧之色,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之心。
    一边的侯成听到这话也吓的不轻,就连手中的圣旨也一下子变得厚重起来了,愣了半天才讷讷地问道:“那父亲我们该怎么办?陛下怎么会这样对我们侯家呢,父亲你不是跟陛下一起打江山的吗,你可是开国功臣,陛下怎么能如此无情对我们下狠手呢。这下全完蛋了。”
    “慌什么慌。”看到长子一幅失态的样子,侯君集不由的喝斥道,心中也轻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将军了,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大战了,现在长子却完全是一幅纨绔公子哥的样子,还是生活的太安逸了,跟以前烽火连天的时代下成长起来的他们这一代人完全不能比,看到侯成被自己一声喝斥惊吓到了,侯君集又出言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是福是祸都躲不过的,怕又有什么用,你是我们侯家的长子,以后记住了,无论遇到多么大的事情,一定要镇定下来,只有镇定下来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天还塌不下来呢。”
    侯成一向怕严厉的父亲,被这么一通教训顿时连连点头,不过心中却早已乱了方寸。侯君集不再多说什么向屋里走去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侯家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侯君集心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现在侯君集担任南诏府刺史,当地的军政都是一把抓的,只不过南诏比不得其它的地方,这里人口本来就稀少,而且是与南蛮人混居的颇多,南蛮人又分为白蛮和乌蛮,白蛮是白族的祖先,乌蛮则是彝族的祖先。两族人都生活在深山密林之中,只是交换货物的时候才会与唐人交换物品。不过乌蛮和白蛮如今都是半独立的状态,虽然向大唐称臣,但是除了每年的进贡之外,便不再交纳其它的税收了。
    侯君集到了南诏府任刺史时,两族的诏王都过来相迎了,诏王相当于大首领或者大酋长,在南蛮人中称呼王为诏,两个部落各有十万人左右,侯君集在南诏这一年中,与两族的关系处理的都不错,时常互通有无,侯君集还从大唐其它地方购买物资进山与南蛮人交易,为南蛮人带去了铁器、陶器、盐茶等等物资,这让两族人都渐渐依赖于侯君集了。特别是那乌蛮诏王皮逻阁跟侯君集交情不错。
    侯夫人姚氏见老爷接完圣旨后脸色不对,便从房间里出来询问侯君集发生了何事。侯君集虽然在朝中名声不怎么样,但是对自己的这位夫人却非常的尊敬,两人也是患难夫妻感情很深。侯君集知道夫人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见识却比一般男子还要远,以前就多次相助自己渡过了难关。侯君集想了想便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夫人。
    侯夫人细细一思量,开口说道:“老爷,千万不可鲁莽啊,此事现在还没有定义,老爷又如何肯定陛下招你回京就一定是要拿你是问的啊?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侯家所有人的性命大事,还望老爷谨慎,说不定能够与陛下解释清楚的。”
    侯君集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你是有所不知啊,为夫跟陛下相交了大半辈子,却从来不知道陛下心中真实的想法,陛下表面随和没有架子,但是心思极深,非常人能够揣测的,这一次只怕是情况不妙了啊。”
    “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全家多我着想啊,千万不能做傻事啊。”侯夫人连忙劝道,两人相濡以沫,很多事情不用开口只是从眼神中就能看的出来,侯夫人发现侯君集眼神中有一丝危险的光芒在闪动,那是一种决绝之色,让她从心底深处升起一丝凉意,问道:“老爷,那汉王造反的时候我们都已经搬到南诏来一年多了,此事更是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以前跟汉王有一些交情,这也不能成为陛下要处罚我们的证据吧,你可是开国功臣,这么多年来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陛下又怎么能寒了群臣的心呢?”
    “嘿嘿,开国功臣?那又怎么样?”侯君集突然嘴角扯起一丝不屑的笑意,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淡淡地开口道:“还记得为夫以前带兵攻打高昌国的时候吗,那整个高昌国都是为夫一个人平定下来的,这份功劳够大了吧?最后呢,竟然因为我扣下了一些缴获的财宝,陛下就把我打入大牢,要不是朝中群臣为我求情,怕是我这个开国功臣早就死在狱中了,这就是开国功臣!在外面的人眼中风光无限,但是在陛下面前不过就是一句话就能打入大牢的。”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侯夫人害怕的连连 后退,此事她自然是知道的,那已经是多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候高昌还是一个独立的政权,是侯君集最后打下来的,不过虽然打入大牢了,但是没过多久就放出来了,在侯夫人看来这是陛下警示一下,或者是示威一下的意思,根本不会真的因为此事而杀人的。
    此事过去了多年,侯君集也很少再提当年的这件事情了,侯夫人还以为夫君已经从那件事情中走出来了,表面上夫君对陛下也是非常尊敬的,但是现在看到夫君这幅模样,聪明的侯夫人这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夫君从来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那件事情就像是毒药一样在他心底发酵着,时间过去的越久,那份耻辱也就更加的深了,堂堂开国功臣竟然入狱过,这也确实是侯君集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事件了。
    只见侯君集双手握成拳头,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了,那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吓人,侯夫人想过去安慰一番又有些不敢,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一直高傲的夫君从来没有忘记那一次的耻辱,反而是被他深深的埋进了心里,当这一份不满彻底爆发时那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我不这样想?那你要我怎么样!”侯君集猛然站了起来,朝着侯夫人大声的吼了起来:“如今天下太平了,飞鸟尽、良弓藏。这天下都已经姓李了,还要我们这些开国功臣做什么?恐怕李世民早就想着把我们这一批武将给铲除掉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借口罢了,现在好了,我这算是自动送上门去了,李世民还会放过我吗?是你了解李世民还是我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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