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乔林吓得双腿打颤,尿的裤裆里湿湿一片,回到屋里,就浑身抽搐,老伴感觉到不对头,忙拉开灯,吓得啊呀一声,扯过笤帚疙瘩躲到墙角自卫。
    田乔林两眼白翻,嘴角歪斜,舌头吐出口外,浑身哆嗦如筛糠。
    从此,田乔林的嘴眼便歪斜着,田之程和田之荣带他去过许多家医院,买了差不多一车后备箱的膏药,却也贴不回原来的样子。
    田之荣问他:“爸爸,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田乔林含混不清地说:“夜里起来小电(便),看到鬼推卧(磨)了……”
    田之荣只当是爸爸说胡话,这段时间以来他老是疑神疑鬼的。
    其实,村里有好多人听到自家的老磨在夜里呼隆隆的响,更有人说听到村边的石碾吱吱呀呀地想了大半夜。难道这是真的吗?楚江童并不怀疑,而是在想:是不是阴世发生了什么大事?使得众鬼如此大规模地涌向人间?
    楚江童来到村东头的石碾边。
    石碾原来是在一个又高又阔的碾棚里的,后来因为年久失修,那棚檐草便经不住一年年的腐烂,连同墙壁一起坍塌了。
    这所碾棚原是生产队时期的一个老仓库,新仓库建起来后,就将村东头的露天石碾移到这所老仓库里来,这样,就可以遮风避雨,人们便能够在这里安安心心地碾着苞米、红薯干,再不必担心雨雪天气了。
    石碾在中国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的确发挥着它不可忽视的作用。当然,人们还把这里当作农村文化的摇篮,无论是男人妇女还是老人孩子,只要聚在这里,便会缔造出农村里最淳朴的笑声和乡情。碾沟里尘土飞扬,碾砣子咕咕碌碌地飞转,村邻们你帮我,我帮你,谁也不会去计较自己吃了亏,或是谁占了便宜——这便是那个淳朴而美好的石碾时代。
    如今,石碾时代已经随着现代化工具的广泛应用而悄悄地远去了、消失了。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最淳朴的笑声和无私的互助也似乎远去了。
    楚江童不禁失声笑起来。
    他在笑村人的传言——鬼推碾!好啊!正好我也来体验一下中国六、七十年代的文明!只是这小鬼们何时才能再来呢?
    古城遗址上的新楼房已经初具规模。
    古城县第一建筑公司打出的各色横幅,在初春那干燥的风中,显得异常醒目和自豪。条幅或横或竖,红色、黄色、蓝色……五彩缤纷,内容也炽烈如火,与时俱进。
    摩天高楼脚下起 责任安全牢记心
    千秋丰碑世上留 光辉业绩照九州
    ……
    一个个头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在红色安全帽的指挥下,忙忙碌碌。工地临时宿舍和办公室在古城南侧,一排排泡沫板的工房,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
    楚江童有时会去蟾藏崮山上,画点速写,有时却在山神庙里呆坐一个上午。山神庙还是四、五十年代留下来的墙基,只是后来,人们不停地募捐修缮房梁屋瓦,塑像添栋,才得以保留至今。
    卓越也时常随同来到山上,她重又捡起多日不用的画笔,手腕虽有些生疏,但是却没有离的太远,毕竟,自己也是油画专业。
    楚江童忙忙碌碌,说话很少,要么专心作画,要么坐在山崖边,静静地望着已经消失了的古城。
    只有在吃饭时,卓越才会喊他。
    楚江童支了个石头炉子,将饭盒里续上泉水,一会儿便烧开了。
    俩人来时,必定准备些吃的喝的,楚江童最爱用滚开的山泉水沏泡青茶,清冽甘甜的山泉水,沏泡出的青茶,味道格外香彻,沁香醉人。
    这天中午,他们吃过午饭,楚江童躺在草坡上,叼着草茎,望着碧空如洗蓝天,阳光煦暖,不禁慵懒欲睡。
    突然,卓越大叫一声!
    楚江童这几天有点累,刚画了几幅山景,正欲在温暖的春光里小憩一阵儿,却不料听到卓越的一声喊叫,他一骨碌爬起来,卓越并不在眼前。
    他边伸懒腰边想:这个卓越一向大惊小怪的,她不怕蛇,却唯独怕螳螂,这时,应该又是遇上螳螂了吧?
    楚江童向山坡下望去,只见卓越倚着岩壁,向后退缩着,双手抓着颈部,用力地撕扯着什么,眼里尽是惊恐。
    楚江童这才意识到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一连几个窜跳翻跃,来到卓越跟前,大吼一声:“卓越,你怎么啦?”
    卓越身子一震,仿佛挣脱了什么似的,双手捋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下子坐在地上,楚江童抱住她,她惊恐地望着前面,恨不能将整个身子全塞给楚江童。
    “别怕,卓越,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楚江童后悔今日没有带他的玄武霸天剑。
    他冲着空旷的山谷喊道:“你他妈的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和老子明战?哈哈 ,吓尿裤子了吧!”
    楚江童喊声过后,四周静悄悄的,唯有远处的山谷回音,萦漩不绝。春季的山野,鸟的叫声里也仿佛带着香味儿,更别说一丛丛怒放的野花。
    “走吧!卓越,没事的!”
    卓越仍然紧张地瞻前顾后,仿佛险情一直没有排除。
    楚江童有点焦急,因为自己看不到隐身的鬼儿,只这一点,就战胜不了他们的。
    难道这便是阳间人与阴世鬼的区别吗?
    俩人开始收拾画具,卓越匆匆收拾好,单单等着楚江童,可是楚江童的画板上,却空空如也。
    春风习习,并没有刮过多大的风?难道……?
    楚江童骂了一句:“你他妈的混蛋,有种的对着老子本人来,干嘛对着画板动手动脚,小心别让我抓到你,把你当了下酒肴……”
    下山的路,崎岖陡峭,一丛丛的葛藤茅草,横路拦径。
    楚江童领着卓越的手,卓越手心冰凉,刚才受到的惊吓,仍然心有余悸。
    待经过孔雀尾崖脚时,需绕到几棵合抱粗的老槐树后,然后攀过一砣拦在路中间的万吨巨石,方能再绕到原来的小路上。
    楚江童先托住卓越的腰,送她上坡,然后自己再轻松一跃,上了坡。就在这时,前边的卓越猛然回扑下来,跌倒在地。
    楚江童抬眼观瞧:一具尸体挂在树叉上!晃晃悠悠的,显然这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尸体面容惨白,眼圈洇血,青紫的舌头垂在外边,如一条风干的鱼。
    楚江童一下护住卓越,然后眼珠旋转,跟移动的摄像头一般,将各个角落扫了几遍,什么人也没有。奇怪,这具尸体是谁?哪里来的?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楚江童想先将尸体放下来,不然这样太瘆人了,万一再有人经过,肯定会被吓着的。
    楚江童伏在卓越耳边小声说:“不要动地方,我去放下尸体来!”
    卓越闭着眼,瑟缩着,双手紧紧揪着楚江童的腰带。楚江童想了想,也罢,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卓越这时颤抖着说:“楚哥,你去放下他来吧!”
    楚江童一个跃身,蹭地一下,上了树,将尸体解下,只听扑通一声,尸体堕地,倚在巨石边。
    楚江童挨近尸体,将其颈上套着的绳索解开……
    突然,尸体手臂一弯,楚江童本能地伸手一架,但还是没有架住。
    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入楚江童的后背。
    啊——楚江童浑身为之一震,两眼瞪着尸体的脸,旋即迅出一招“蝎子摆尾”,后踢脚径直重重地踢在尸体头上。
    “尸体”仰面倒下。
    楚江童来不及细想,连续几个侧踹横踢,将“尸体”踢得一溜烟儿不见了。
    楚江童强忍疼痛,拉起卓越向着山下奔去。
    直到下了山坡,块到古城时,卓越才看到楚江童的后背上流着血:“江童,江童,你受伤了,快停下!”
    楚江童吸气,小声问:“不碍事,刚才你大叫时,是不是看到的就是他?”
    卓越说:“不知道,刚才我只是感觉到有人掐我的脖子,并没有看到人……”
    楚江童越跑越慢,失血过多,有点晕。他忙摸出手机:“卓——越,快,快回村子,去我画室里取剑,你只要拿着剑,他便不敢靠前……”
    卓越哭着说:“江童,江童,没事的,我报警……”
    楚江童声音微弱地说:“还是打120 吧!”
    楚江童受重伤住院,幸好这一刀没有刺中要害器官。
    楚江童只昏睡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便醒来,而且伤口并不是多么地疼痛,身体也不是太虚弱,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恢复的这么快?
    卓越一直守候,卓越爸妈来看过,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陶已经升为护士长,过来看楚江童,误以为他与人打架所伤,一脸的谴责。
    卓越只好说:“请你不要用这种目光对待他,他是为了我才受的伤!”
    小陶嘴角微翘,并没有与卓越争辩。
    楚江童抬手示意卓越,不必解释。楚江童这几天一直在想:这阴世的鬼,为何与我过不去?难道,他们有个什么计划不成?这个鬼是谁?既像田之行,又不像,难道是田之行使了幻形术?还有那夜卓越家里出现的瘦弹簧?是同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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