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嫣愣在原地。
    武禅也停住了刀,血顺着腹部朝地面滴落。
    明明没有人。
    哭声却清晰无比,方位明确。
    从两三个人哭,变成四五个人叫喊,再变成十几个人、数百人的哀嚎。
    这里,那里,卖场里面,卖场外的街道上,哭声连成一片森林!
    从哭喊声中可以听出,这些人在疯狂地逃跑,仿佛被前所未有的怪兽追赶。
    那并不是怪兽。
    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永夜毒雨。
    那场毒雨毁灭城市,一夜之间杀掉无数人的,尸体化作尘埃,亡魂埋入深土。
    瘴海却录下了这些哭喊声,每当有客人到访旧城,瘴海便会按下重播键,让每一个客人都能享受最佳体验,身临其境地回顾历史。
    这便是瘴海三大异象之一。
    万魂哭嚎!
    “真是扫兴。”桃嫣说,“但没事,我们继续。”
    她看向武禅,嗅到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不对劲!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那个男人,仿佛全身燃烧着一股黑色火焰,又像被无数亡魂纠缠,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桃嫣想不到。
    马丧、屠霜、小宋也想不到。
    能把正常人逼疯的亡魂哭喊,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律动。
    这是绝望的交响乐。
    这是无法被超度的背景音乐!
    奏响整个旧城,蔓延每一个角落!
    重新被唤醒的超能力,让武禅充满力量。
    邪恶的力量。
    踏。
    桃嫣的一愣神。
    武禅已纵步近身,挥刀上斩。
    桃嫣及时避开,几根被斩断的发丝飘在空气之中。
    “怎么会……”
    她眼中全是疑惑,近身那一瞬,武禅身上的邪味几乎让她窒息。
    她身为血族,对人类来说已经是异类,此刻的武禅,则比她还要异类,还要邪门!
    她的五指亮起小光珠,右爪一挥,五根光弧斩向武禅。
    武禅横斩一刀。
    光弧竟被全部斩断。
    接着,人影消失。
    只剩一柄长刀插在地上。
    嗯?
    桃嫣赶紧转身,同时朝后猛跳一步。
    但还是慢了半拍。
    枪锋贯穿进她的肩膀,一转,旋出一个大洞,整条右臂断裂!
    武禅收槊盘在腰间,身子回旋一周,脚下一顿,再度刺出一道霸道犀利的枪线!
    桃嫣不得不避,同时勾起左臂抵挡,接着前臂便爆开了。
    她惨叫了一声,再次飞退。
    这杆枪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如此锋利!
    她心中害怕,恐惧就像密集的鼓点,让她全身颤栗。
    因为她突然发现,某种诡异的力量干涉了她的愈合能力!
    逃!
    逃逃!!
    逃逃逃逃逃!!!!
    她左臂夹着自己的右臂,嘴里则叼着断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卖场大门。
    但武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拦住了去路。
    长槊已经抡出一个覆盖范围超过一百八十度的致命巨斩!
    枪锋将桃嫣拦腰斩成两截。
    没有溅出血浆。
    影分身碎成残影。
    真正的桃嫣几乎是贴着地面从斩击下面滑了出去。
    脚下再次加速。
    她终于冲出了卖场,连环跳跃,凌空踩上墙壁,然后一路朝上疾奔。
    她不敢回头。
    更害怕武禅突然出现在正前方。
    但武禅并没有追。
    他垂下长槊。
    没人能知道瘴海异象什么时候开始,同样,没人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万魂哭嚎有着随时戛然而止的风险,武禅见好就收。
    铁战马还活着的那三个人看向武禅的眼神全变了。
    疑惑、感激、庆幸等等情绪十分复杂地融在一起,但其中的主色调是,恐惧。
    “我不会伤害你们。”武禅说。
    他没有继续追桃嫣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腹部的伤口已经让他流了太多的血。
    没人能在背景音乐中战胜他,并不代表他不会失血而亡。
    他把长槊放在装甲货车旁,从里面找出新的耳机。
    重新响起的万妖之王微微抵消了万魂哭嚎,降低了武禅身上犹如黑色火焰般的邪恶感,这时马丧等人才敢喘第一口气。
    在超能力的加持下,武禅的伤口不会恶化,并且有愈合的趋势。
    “如果你们想杀我,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他看向马丧等人。
    现在只要杀了武禅,那连装甲货车带整车的货物都是铁战马的。
    “怎么可能!”马丧说,他的嗓音和亡魂的哭声叠在一起,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就拜托你们防守一会。”武禅重新回到驾驶室。
    铁战马的战斗力大大受损,但此刻只要不是煞妖或异体僵尸上门,抵挡几十头普通僵尸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武禅脱下外衣,旧伤疤在精壮的胸肌上交错,他用绷带层层缠住腹部的伤口,剧痛让武禅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名叫桃嫣的血族,刺进武禅腹部的右手比弩炮射出的钢椿还要可怕,如果把武禅换成其他人,恐怕会被一击洞穿。
    武禅给随身音乐播放器接上充电器。这随身音乐播放器是灾前遗产,如果出了小毛病武禅还能修,一旦重要零件受损就只能报废。而类似的播放器武禅总共就只有五个。充电器是灾后的产物,只需要消耗一小点高聚能砖就能产生电量。他后背靠着椅背,这让他舒服许多。他把大量的盐倒入水瓶中,晃动均匀,就着超咸的盐水吞下一把止疼药和抗生素,超能力会提高这些药效。
    趁武禅包扎的期间。
    马丧三人把楚狂从墙上挖了下来,惊喜地发现他还有鼻息,翻开眼皮,确定他只是因为脑震荡而昏迷。
    这让三人从绝望中微微振作起来。
    把楚狂搬进驾驶室后座躺平。
    三人继续去搬杜光和步三步四的尸体,期望还有惊喜发生。
    但可惜的是,这三人已经全部死绝。
    步三是被飞刀直接贯穿喉咙而死。
    杜光和步四则像是灵魂被抽干的躯壳,仿佛只要找回灵魂就能复活一般。
    马丧三人没人说话。
    从d067新城出发时共有九人,而现在就只剩区区四个人。
    亡灵的哭喊突然戛然而止,就像风一样飘散了。从开始到结束只有短短十几分钟,出人意料的短暂,同时说明武禅做出了正确的预判。
    万魂哭嚎结束的那一瞬间。
    马丧三人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们死去的战友,安慰他们不要难过。
    “我们在下面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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