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骗子!”
    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又尖又利,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不是骗子谁还是?先前看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可是你这也太过分了!”人群中又传出一个声音,与先前那个说要教训人的声音不同,看来这是另外一个人了。
    “就是,你一看就是个外乡人,最近谁不知道咱们淮陵县办玄师大会了,我看你就是趁势过来浑水摸鱼的!”
    虞夏与其余几人相互间看了一眼,心想这怕是玄师大会的哪位玄师惹麻烦了,这半个月里边跟这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遇到了便不好装没看到,于是几人便凑近前去看看情况。
    南非溪气度不俗,其他百姓见他们几个过来自发地往边上避了避。
    几人很快便看清楚了场中的情形。
    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跌坐在地上,身边是被打翻的小桌,以及散落了一地的笔墨纸砚以及铜钱卦盘等零碎的物件,边上倒了一面幡,上面写了“铁口直断,一卦十文,若不灵验,银钱退还”的字样。
    一卦十文,这也太便宜了。
    几人心头都浮出这样的想法。
    更别说,如果不灵验,就会退还钱财。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骗子行径啊。
    “口口声声说我骗子,你们倒是说说,我骗你们什么了?”
    那少年支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灰,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虽做男子打扮,但到底男女之“气”有所不同,普通人或许被骗过去了,虞夏几个有修为在身之人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其实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看着比南非溪略大一些,十三四岁模样,身上穿个洗得发白的褐色麻布袄子,发髻也同男子那般束起,用根木簪插着。看着虽然稍显穷酸,但也干净齐整。
    “你倒是没骗我们钱,可是你拿歹毒的话来诅咒我们,这比骗子行径更为可恨!”
    “也别说你收钱少,就你这毛没长齐的黄口小儿,要不是只十文一卦,谁会上你这儿来找你批命,本也没指望能有多灵,权当是做善事了。”
    边上有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男子开口道,神色愤然,“结果你可倒好,一口一个断子绝孙,妻离子散,孤老终生!你这什么居心?”
    “就是,我可是在边上看半天了,你给这么多人算命,就没一个命好的,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的,你又何苦如此诅咒我们!”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模样粗莽的大汉,听这声音,这便是一开始说要给这女孩子教训的那人了。
    虞夏看了那大汉一会儿,忽然扬声道:
    “这位壮士,冒昧问一句,这位小先生方才可是说你会断子绝孙?”
    那大汉扭头看过来,见是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比那骗子年纪还小很多,有些不耐,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便僵着脸点了点头。
    “我张巢虽只是靠卖力气过活的莽夫,没什么大出息,但也本本分分,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自认从来没得罪过谁,这小兔崽子,又何必给我批个断子绝孙的命呢?”
    “我又不认识你,何必无缘无故诅咒你。卦象怎么说,我就怎么断,哪里欺骗过你了?”那女孩子气得脸通红,指着张巢怒骂,“觉得不准大不了就不收你钱,你砸了我摊子该怎么说?”
    “你都骂我断子绝孙了,这我还能忍?你还说你不是骗子,我家中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你还说自己不是红口白牙诅咒于我?”
    在如今的大彰,即便允许女子入朝为官,但大部分人都依然认为,只有儿子才能传承血脉,男子身背着传宗接代的使命,所以,说一个人会断子绝孙,是极恶毒的咒骂之语了。
    张巢已经有了个儿子,还被人给批了个断子绝孙的命,这不是诅咒自己儿子早夭吗?
    也难怪这张巢会如此恼怒。
    只是……
    “这位壮士,”虞夏在那女孩开口前抢先道,“她给你断命断得准不准,验证一番便是了。”
    验证?
    张巢愣了一下。
    “怎么验证?”周围有人对虞夏的话有些感兴趣,开口问道。这个小女孩也就一点大的年纪,莫非也能懂这易学断命之术?
    虞夏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女模样,要不是边上站着个一看便出身不凡的南非溪,以及看着高深莫测的周十六,其他人未必会多看虞夏一眼,更别提理会她的话了。
    “城中应该有精通男子身体的大夫吧,张壮士你找他们为你诊断一番便是了。”
    大夫?
    众人一时间有些发冷,转瞬间又回过味来。
    这小女娃是说张巢的身体有问题!
    照这么说的话,那张巢的儿子……
    张巢的脸色一片青白,“一派胡言,我身体好不好先不说,我妻子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我的事!”
    说着抬脚便要往虞夏这边走来,先前便撸起的袖子底下露出一双肌肉鼓胀的手臂,看意思是想给虞夏点颜色瞧瞧。
    “你这女娃更是用心歹毒!你可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多重要?你上下嘴皮子一动就给她按个不贞的名头,你这是要逼死人的你知道吗?”
    张巢怒极,挥着手臂就要打过来,虞夏足下一点,双手掐诀,口中念起缚字诀:
    “混元一气缚万灵疾厄困与方寸间!”
    张巢忽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凝固了起来,再下一刻,挥动的手臂竟然停滞下来,无论他想怎样努力,都纹丝不动。
    他被看不清的“气”给束缚住了。
    张巢不信邪,猛提一口气,想要冲破束缚。
    然而他直到他脸色发白额前布满冷汗,都是徒劳无功。
    这看着普通的农村女娃,不是一般人。
    边上众人忽然有了这么一个清楚的认知。
    虞夏见张巢有些力竭,便解开了咒语。
    张巢忽然觉得浑身一轻,又因脱力脚下一时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
    张巢先是茫然地在地上坐了半晌,而后才似乎回过神来,带着些许希冀渴求的神色看向虞夏:
    “小神仙,您刚刚意思是说,我身体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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