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朝,授寒衣,淮陵县的百姓将这个日子称作:鬼头日。
    各个路口都有百姓在烧纸,走进了看,便会发现,他们烧的不光是纸钱,还有各色纸衣。
    纸衣上都会有逝者姓字辈行,纸有五色,而其中白色纸衣是焚烧给新死之人的,因为民间有新鬼不敢穿彩色衣服的说法。凡是焚烧白纸的人家,各个都痛哭流涕,悲痛至极。
    纸衣必须烧得干干净净,这样,身在冥府的亲人才能够穿到完完整整的御寒衣物。
    这便是每年十月初一,家家户户给先亡之人送寒衣了。
    一个娃娃脸青年赶着一辆马车从一个纸屑飘扬的路口驶出,边上坐着个粗眉阔眼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虽已是入冬之初,但是二人依然穿着薄薄的衫子,面色红润,似乎并不受渐冷的天气的影响。
    娃娃脸青年将马车停到一棵树边,转身跟车帘后面的人说话。
    “虞姑娘,到了。”
    一只稚嫩的小手拉开了车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肤色微黑身着布袄的小女娃,小女娃摆手拒绝了两位男子的搀扶,轻轻松松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到地面上。
    这个小女娃,自然是从金坛县过来的虞夏。
    一个月前陈道人忽然消失并留书一封,让虞夏来此地参加玄师大会。
    为了能够顺利成行,虞夏特意在进士第找到了为虞琅教授武艺的吴长兴,请他去县衙拜托文赟为她寻个借口遣人来将她接走,于是她才能顺顺利利离开家中来到这里。
    吴长兴是自己主动要求跟过来的,他早已将这个小丫头看做自己的晚辈,知道她小小年纪就要独自出县城有些放心不下,他好歹有些武艺在身,一道过来多少能护她周全。
    陆良则是听说这个消息之后自告奋勇来的,上次他送虞夏回家,虞春也瞧见过他的模样,知道他是县衙的差役。这次过去接人,虞大有夫妇很轻易地便相信了,将虞夏托付给了他。
    此刻三人站在了一座名唤“登云楼”的酒楼前。
    这是虞夏托文赟帮她打探的消息,淮陵县、澍阳县、兆丰县以及金坛县这四个相邻的县城每三年都会举办一次玄师大会,地点为四县轮换,今年刚好轮到淮陵县。淮陵县此次举办玄师大会的地点,选在了登云楼。
    而这所谓的玄师大会,实则是三教九流玄门中人的交流大会。
    四县为江南中心,钟灵毓秀,山环水绕,风水极佳。因此四县自古以来便物产丰富,人才辈出。人地相生之下,此间山水更为灵秀,人物更为出众。
    所谓“人杰地灵”,便是如此。
    历届玄师大会都会出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或者是一些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而玄师之间的交流也会让参会者获益匪浅,回去之后修为有所精进。
    所以虽只是四县联合举办的小型交流会,但其他地区的一些玄师也会慕名而来。
    登云楼前排起了一列长队,前进速度甚是缓慢,虞夏不明所以,伸着脑袋往前面看。却见门边坐着个闭目养神的白发老道,在他身边支着一张桌案,有个文书模样的人拿着纸笔在记录着什么。
    案上立着块半人高的玄色石头,队伍最前头的人将手按到那块石头上,石头发出一阵微弱的蓝光。
    原来每个要进入登云楼的人,都必须经过石头的检测。
    虞夏盯着那玄色石头看了半晌,那石头看似寻常,却仿佛被什么阻隔,迷迷蒙蒙看不清楚。
    虞夏默念阴阳开眼咒,悄悄打开法眼,重新看去,只见其内里有一股奇特的气流涌动。当有人将手按到石头上并向其间注入元气的时候,石头内部的气流会旋转起来,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便会向外发出色泽不同的光芒。
    虞夏自发排到了队伍后面,吴长兴看着先前那玄师的举动,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夏,那块石头是干嘛用的?怎么一会儿发蓝光,一会儿发白光呢?”
    “这是鉴道石,专门用来坚定玄师修为品级的石头。玄师修为有品级之分,发白光则说明那名玄师修为是一品,蓝光则是三品。”
    吴长兴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这次来参加这个大会的玄师大都是这些层次啊。”
    除了白光与蓝光之外,绿光亮起的次数也较多,绿光则代表了二品玄师的修为,正是虞夏如今的品级。
    队伍行进的速度十分缓慢,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轮到虞夏。
    虞夏像其他人一般,将手按到了鉴道石上,运转体内元气,向鉴道石输入。鉴道石仿佛活了过来,自行吸纳了虞夏的元气,紧接着,石头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
    “玄师姓名,年龄几何,师承何处。”那记录的文书抬头看了虞夏一眼,表情微讶,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虞夏,八岁,无师承。”
    这下那文书是真的惊讶了,眼前之人看其穿着打扮是个农家女娃无疑,又无师承,她是如何在这般年纪便修得二品玄师的修为的呢?
    不过三教九流中能人异士众多,没准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娃娃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文书并没有过于为难虞夏,而是如实记录了她的信息。
    “参会费,五十两。”
    玄师大会大都由一些比较有实力的江湖门派牵头举办,长达半月之久。而玄师这几日的衣食住行都由举办方负责,所以会收取一定数额的银两换取参会凭证。
    五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即便如今虞夏有了些银两傍身,要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也有些肉疼。
    但虞夏始终记着这是陈道人离开前的嘱咐,能让陈道人特意提起让她参加的玄师大会,必有其可取之处,所以虞夏并没有多犹豫,爽快地取出了银两。
    文书收了银子,递给她一枚乌色木牌,上面刻着“丁乙”二字。
    “这是这几日你的身份牌,你往里面注入一缕元气便会激活,大会期间一应事务都凭木牌上的编号识人。”
    虞夏照着文书所言,往里面注入了些许元气,木牌上“丁乙”二字泛起了微弱的青光,这是木牌记录了她的气息,从此刻起,这枚木牌便是她在玄师大会中身份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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