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孝全眼睛半睁,犀利的眼神仿若利箭,盯着虞夏,“如果你是装神弄鬼,你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虞夏笑了,笑容坦然,“我只是个伸手帮忙的外人,最多就是把我赶出族学罢了。”虞夏看虞孝全心里也挺不舒服,按理来说她出手帮忙是好意,结果被虞孝全好心当作驴肝肺,费心费力没得一句好话,但想着这是第一次卜卦,心里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所以最后也没跟虞孝全争论争辩什么。
    她既受了虞老太太长者一礼,若不应了这份因果,怕是要折福。不管虞孝全什么态度,光是为了虞老太太,她也没办法袖手旁观。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进士第虽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安排些快马追赶倒也不费什么力气。虞夏算了算,快马哪怕不喘气连续跑,要赶上虞琅也得两个时辰左右,今天正午之前是不会有结果了,她站起来直了直腰,对虞老太太行了一礼,“虞老太太,尽人事,听天命,接下来也没有我能发挥作用的地方了,我先回族学上课了。”
    虞老太太点了点头,让虞珮把虞夏送回去。虽然她很想虞夏留下来,毕竟现在这么等着她心里没底,难免有些焦虑,虞夏在的话她能心安一些,但也知道虞夏说得在理,她也没有理由把正在进学中的小姑娘留着跟他们一起等。
    “我也一起送送吧?”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虞老太太身边的陆雪忽然开口,略带些羞意。
    虞老太太神色了然,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
    陆雪陪虞夏在前面走着,虞珮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虞夏姑娘,你能给我讲讲刚刚你是怎么算出琅表哥的下落的吗?”陆雪见虞夏扭过头看她,眼神是一眼看到底的坦荡,心下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愧,她本就是跟虞夏没话找话,并不是真多么感兴趣,在她眼里,刚刚虞夏这一手,跟县城里的算命先生差不多,并没什么稀奇的,“如果不方便说,那也没关系的。”
    陆雪不知道的是,虞孝全已经从镇上找了好些个算命先生,得出的结果无一不是虞琅已经凶多吉少,唯有虞夏一人,说能把虞琅找回来,所以虞孝全才认为虞夏只是坑蒙拐骗之徒。
    虞夏笑了笑,“到也不是不能说,刚刚那叫六爻八卦,把所求告知上天,用铜钱和八卦来卜方位,测吉凶,很多算命先生都会这个。”
    虞夏说的是实话,但她不知道的是,大部分算命先生只能算个粗略的结果,而在这个结果之前,却又很多细微的变数,能影响整个事情的走向。虞夏刚刚所求的是最精确的结果,快马加鞭赶上虞琅,那虞琅确实安全了,如果延误了时机,拖到明天都不知道虞琅的方位,那么虞琅便会如大部分算命先生所测算的那般凶多吉少了。
    万事万物都存在变数,正如虞夏刚刚跟虞老太太说的,“尽人事,听天命”,所有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在人力竭尽全力的影响下,死路之中也会有一线生机。“易”之一字,道尽了玄门奇术最核心的精髓,易,就是变,易经八卦风水星宿面相等玄门奇术,就是从变化中找出规律,尽可能地结合所有会影响结果的因素,得出最精确的结果,这便是天下玄师们的毕生追求。
    送完虞夏,虞珮也正要继续听课,却被陆雪拉住了衣袖。
    “珮表哥,能跟我说会儿话么?”少女白玉般的手指拉着蓝色的衣袍,虞珮低头看着微微蹙眉,正要开口,少女却松开了手,收了回去。
    “我知道你又要说男女授受不亲。”陆雪浅笑,依然柔和,只是随即眼神就黯了下来,“昨天琅表哥失踪前去了我院子,知道了我们要定亲的事,他这次遭难,与我脱不了干系。”
    陆雪当然知道虞琅对自己的情谊,最初她也懵懵懂懂,只以为这是年少时青梅竹马玩伴之间的友情,可是自从自己随口说的话都被他放在心上,三番五次给她送这送那儿之后,她便察觉出虞琅对自己热情过了头。她虽聪慧,但毕竟只有十四岁,于男女之情上还有些束手无措,她清楚自己对虞琅只是表妹对表哥的感情,几番想要跟他说明,但见到虞琅满怀期待的眼睛把话咽了回去。自从与虞珮相互确定了心意,亲事也得到了初步的认可,她便立刻借着这机会跟虞琅说了那番话,谁知道她低估了虞琅对自己的情谊,也低估了这件事造成的后果。
    夜色中虞琅红着眼从自己院中跑出去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想起如今虞琅下落不明的境况,陆雪心中充满悔意。或许她不该那么心急,她该用更委婉不伤人的方式跟他表达。
    虞珮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错不在你,昨夜他跑出去之前被大伯责骂了一番,如果是因为你,没必要再回自己的院子。我这二弟虽与我年岁相当,但被家里娇惯得有些任性,大伯稍微严厉些他就受不住。希望此番他平安归来后能够成长起来,不要让家人再操心了。”
    陆雪听着这话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无法否认虞珮说的都是事实,虞珮是师长们都交口称赞的才子,为人又稳重,再加上有副清雅的相貌,很容易让少女春心萌动。此时虞珮站在她面前,微微低着头,逆光的他双眼看着自己,眼中隐藏了深情,陆雪轻而易举地便忘掉了刚刚一闪而过的怪异之感,陷进了虞珮的温柔里。如此优秀的少年,将来会成为她的丈夫,她真是这世间最幸运的女子。
    虞琅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双手被缚在身后,脸有些肿,脑袋上磕破了一块,血淋淋地流了半张脸,模样看起来有些骇人。他嘴里被塞了块发馊的布,涨红了脸,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昨夜他被人打晕,半夜醒来发现他在一个陌生的马车里,一急之下便要跳车窗逃跑,结果他太胖被车窗卡住了,费了好大劲才蹭出去摔倒了地上,不巧地上正好有块凸起的石头,脑袋直接磕了上去。守在车外的壮汉听到动静立刻跳下车把他逮住了,左右开弓甩了他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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