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顾隐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把他的头发全揉乱了。
    修翎呆了呆, 终于明白这种不对劲是从何而来。以前他睡醒的时候, 顾隐要么准备上班,要么就在工作, 从来不像今天这样, 陪着他赖在床上。
    早。修翎下意识问:今天不用工作吗?
    用。顾隐指着枕头旁边一摞文件, 说:躺着看了一会。
    他手头的文件跟能自动生成似的, 明明昨天已经处理了一批, 今天早上竟又是厚厚的一摞。
    修翎把脑袋从顾隐胳膊上撤出来,看着对方小麦色的肌肤上被自己压的大红印子,羞愧道:酸不酸?我给你捏捏吧。
    说着,两只手抓住顾隐的胳膊, 稍微用了点力道揉捏起来。
    顾隐有份文件还没有看完, 刚才修翎一醒, 被打断了,于是重新拿起来看。
    修翎余光偷偷扫着他, 一个念头猛地浮上脑海。顾隐之所以在床上躺着批阅文件, 不会是因为自己枕着他的胳膊,他不愿意惊动自己, 才这样做的。
    这么一想,心里面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顾隐把那份文件看完,让保姆机器人收拾了一下取走,摸着修翎的脑袋问道。
    没什么。修翎说:胳膊好一点了吗?
    被他枕了一晚上,应该很麻吧。
    顾隐笑着点了点头,取出一只体温计。
    修翎明白他的意思,十分配合地测试了一下体温,比正常情况下升高了两度。
    应该是快了。他低着头说。
    顾隐嗯了一声,正欲说什么,管家机器人通过内线通报,说有人送来了快递,问要不要签收。
    顾隐基本不在网络上买东西,闻言愣了下神,转过头问:小翎,你买了什么东西吗?
    修翎想了想,大概是自己买的那堆用于熬制吸血虫药的设备和药材,说:拿进来吧,我瞎买着玩的。
    机器人代为签了单,扫描了一下,不是什么危险物品,随手就把快递小盒子放在了客厅的茶桌上。
    我有点,等不及了。顾隐突然自嘲地笑:说实话,挺期待今天的,从昨天醒了就想着今天。
    他那天晚上其实没有尽兴,不过不敢跟修翎说。他抱不够修翎,怎么抱都满足不了,那天晚上是看到修翎哭得实在凄惨,才强迫着自己停了下来。之后修翎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跑到浴室冲了很久的凉水澡才把那团邪火压住。
    如果跟修翎说了,对方很可能会因此惧怕他,从此畏惧情/事,那实在是得不偿失。他只能把那团火压着,小心翼翼地控制住,慢慢地疏散消解。
    可以吗?顾隐喉间滚动,声音压得低低的,滚烫的嘴唇贴着修翎的耳朵。
    修翎岂能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呜咽一声,咬着唇,点了点头。
    早上八点多,天已经完全亮了,卧室里却拉着厚重的窗帘,密不透风。整个顾宅笼罩在一股甜蜜而又热切的气息里,慵懒地卧在护城河畔。
    这次发情分外漫长,两人基本在床上度过了一天一夜。
    隔天一早醒来,就见床单被子散落一地,枕头不知怎么滚入了床底下,整个房间充斥着强烈的信息素味道。有alpha的,也有Omega的,交织缠绕在一起,撩拨着人的心弦。顾隐给修翎喂了点补汤,担忧地说:没问题吗?
    没事。修翎刚说完,不小心牵扯到身体某个部位,不由得低呼一声。
    他有些惭愧,尤其是想到头一天的表现,更是恨自己不争气。都说omega第二次发情会夺取情/事上的主导权,为什么事情到了他身上,就是顾隐掌握主导权了?
    他光是全力配合就几乎掉了半条命,如果主动起来,估计见不到明天清晨的红霞。怎么想都觉得这次发情很失败。
    还是去按摩一下吧。顾隐把他打横抱起来,一路走进按摩室,轻轻将他放在按摩床上。修翎一躺在上面,就昏昏欲睡,他认为自己应该是睡着了,因为期间还做了个梦,梦到顾隐带他去了第三星的神殿。
    那个神殿没有帝国的神殿气派,正中只有一尊威严的神像,两人跪在神像面前,在神的见证下又办了一次缔结伴侣契约的仪式。仪式完成后,顾隐伸出自己的手,他的手上戴着一枚十分朴素的银色戒指,戒圈很细,很不起眼。
    修翎问:这是婚戒吗?
    顾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没有?
    顾隐把他的手捧起来看了看,手指修长白净,光洁无暇,只是上面没有任何装饰。他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苦恼地皱了下眉。
    修翎几乎要哭了,两个人结婚,只有顾隐有婚戒,他手上却光秃秃的,心里别提多难受。
    为什么我没有?他又不知所措地问了一遍。
    没有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修翎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怎么了?顾隐用手指抹去他额头上的虚汗,低声道:没有什么?你想要什么?说给我,我给你办。
    修翎半睁着眼睛,顾隐的手在自己眼前近距离地晃来晃去,那枚小小的戒指闪过几道细碎的银光。
    星际约定俗成的规定,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视为婚戒。
    修翎早就注意到顾隐戴着这么一只,而且那枚戒指很明显应该是一对,只是另一只没在他这个合法伴侣手上,而是不知所踪了。
    修翎一直想问顾隐,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他心里发慌,尽管知道顾隐深爱着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慌。
    他怕问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顾隐一向是什么都跟他说的,唯独对这枚戒指的事闭口不谈,修翎心里免不了胡思乱想。他有点吃醋,虽然并不知道吃谁的醋。也有点气恼,当然,他也不知为谁气恼。
    现实中不敢问的,就深藏在梦里问了出来。
    修翎叹了口气,心中宽慰自己,不就是一枚戒指嘛,自己现在是顾隐的合法伴侣,想那么多也没意义。
    又愣神了?顾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继续问:你刚刚说,你想要什么?
    做梦的。修翎说:梦话都是瞎说的,当不得真。
    顾隐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
    再去补个觉吧?顾隐摸摸他的脸,俯下身把他抱了起来。   修翎摇摇头:不想睡了,想去楼下转转。
    好,那就去楼下。
    alpha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抱在了怀里,脚步一转,往楼下走。
    要出去吗?顾隐问。
    出不出去都行,修翎略一思忖:去花园转转吧。
    顾隐走到楼下,从衣架上取下大衣,裹在修翎身上:外面冷,把衣服穿上。那件衣服是顾隐的,修翎穿上后,空空荡荡,衣角下摆超过了膝盖,他不自然地走了两步,刚想穿鞋,顾隐却又把他抱了起来。
    我自己走。修翎小声说。
    还能走吗?顾隐闷笑一声:一会闪到腰怎么办?
    修翎:
    顾宅的后院是个小花园,说是花园,因为没人打理,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野草,或许称之为草园更合适。
    顾隐难得羞愧道:我找人把草清理一下,种点花吧。
    不用单独找人。修翎说:我没事的时候可以打理,小时候经常跟我妈种花了,她在前面种,我就跟在后面浇水。有一次我哥翻土施肥,挖出来了一条蚯蚓,故意放到我手心里吓唬我。
    他似乎是想到了童年的往事,眼睛里满是温温柔柔的笑意:后来我跑去跟我妈告状,我妈还不相信。你不知道吧,我哥从小到大是出了名的三好生,只要是学校里的奖,他都拿过,大到学术金奖,小到跑步标兵奖,没有他拿不到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沿着窄窄的石子路走了一段,路边竖着几盏路灯,做成了第三星国花的形状。
    前面有一张木质的长形椅,修翎说:咱们去那上面坐一坐吧。
    顾隐抱着他过去,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尘,这才把他放在上面。
    两个人并排坐着,静静地向前眺望。
    小花园的尽头是一圈铁栅栏,再外面,就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河,河水波光粼粼,上面不时行过几条小船。
    修翎现在才发现,顾宅虽不大,但位置十分优越,虽是中心城区,但依山傍水,视野开阔,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他不禁又想到自己在帝国的家,跟这里一比较,两者之间竟也分不出谁好谁差。
    早上还是有点冷的,顾隐把修翎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捂着,不经意间问道:想家了?
    有点想。修翎没有否认,他转过头看着顾隐的眼睛:以后有机会回帝国,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爸妈虽然在视频上见过你,但还没见过你真人呢。
    修翎心里都想好了,下次回帝国的时候,一定要把顾隐带去,让家里二老看看,让他们消除对顾隐的顾忌,明白顾隐根本不是帝国传说中的那样。
    第42章
    顾隐不由地生出一种丑儿婿见岳丈岳母的感觉, 心里竟然略过片刻紧张。
    他之前让人给两位老人家送去的礼物再隔几天也送到了,不晓得合不合他们的心意。以后真的要去帝国,该再备点什么礼物好。不光要有二老的,也需给修丞准备一份, 荀意是他小外甥, 礼物同样不能缺。
    和修翎一起回家探亲的话, 还要提前学一些帝国的礼节。
    帝国有一片湖泊,特别美, 颜色和你眼睛的颜色差不多。修翎歪着头, 一眨不眨盯着顾隐的眼睛看,看着看着就笑了:真的很一样诶。
    顾隐抱着修翎的手捂了半天,还是觉得那手凉津津的, 没有热乎,于是解开上衣的扣子,把对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我能理解为你在夸我吗?顾隐说。
    修翎微凉的手贴在他两边的腰侧,蓦地起了童心, 指尖一下一下敲打、刮搔着顾隐的肌肤,说:你随便理解。
    顾隐压低声音:那我理解的对不对?
    修翎露齿一笑:不告诉你。
    顾隐忍俊不禁,他低下头亲了亲修翎的额头,却发现修翎正对着一个地方出神。顾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视线落在一丛合欢花上。
    火红的合欢花歪歪扭扭地贴着铁栅栏,叶子有些枯黄了,风一吹,吹得它瑟瑟发抖。
    顾隐大步走过去,把花折了下来。
    在第三星, 合欢花是最普通不过的花,这花比较耐寒, 只要温度不降到零下,它就永远红艳艳地开着,像一串串劲头十足的小鞭炮。
    顾隐把花放在修翎手里,慢悠悠地说:这里有一个小的传闻,你听不听?
    什么传闻?修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将花嗅了嗅。
    是关于合欢花的。顾隐说:据说这种花非常神奇,只开在幸福和睦的家庭。以前第三星上有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在自己家的花园里种了一片合欢花,花开得十分盛,一年一年,从不凋谢。后来夫妻俩因为一些琐事闹到了离婚的地步,他们离婚的那一天,花园里的花就全落了。
    这种花,在传说中是夫妻感情的试金石。
    修翎静静听着,手指十分轻柔地触碰着合欢花的花瓣,低声道:原来它叫合欢花那我们把它养起来吧。他对着顾隐笑了笑:把它好好养着,让它永远也开不败。
    好。
    修翎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眼底满是温柔。
    在长椅上又坐了一会,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扯闲天,竟也没觉得有多烦。修翎惦记着顾隐的工作,没敢耽误他太多时间,呆了一会便道:咱们快回去,我要把合欢花养起来。
    顾隐抱起他,沿着小石子路往回走。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向花园外看去,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十分凌厉,如两只寒冰做的冷箭,直逼得人不敢直视。
    怎么了?修翎问。
    没什么。顾隐侧了侧身子,把他抱得更紧了。
    修翎整个心思都放在那几枝花上,也没在意,自己主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顾隐怀里。
    刚到客厅他就迫不及待去找花瓶,只是找了半天,家里瓶瓶罐罐都翻遍了,能用的都用着,没有一个多余的。
    顾隐说:先找个别的东西代替吧。
    合欢花可以土栽,也可以水养,水养的话,只要把枝杈插进水里,过一段时间它自己就能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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