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痛呼出声,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侍卫使了十二分力道用左手将手里的刀反手朝刚才箭射来的方向掷去。
    时间间隔太短,时清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刀背寒光晃眼,刀刃直指时清面门,就在即将逼近她眼前的那一刻,一道青光闪过。
    “铮”的声嗡鸣——
    剑鞘抵在刀背上,刀应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而剑鞘借着惯性插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没入树中几寸,可见力道之大。
    时清几乎跟死神擦肩而过,小腿肚子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掌心跟后背全是冷汗。
    哪怕面板一直提醒她时日无多,但所带来的冲击都没有直面死亡这一刻惊心动魄更为直观。
    她穿书以来,走的是文试科举,断然没想过会有今日。
    时清长在种花家和平年代,克服不了心里的障碍,做不到将箭矢对准人的心口。
    但她留一线的时候,别人却没想着放过她。
    那侍卫已经咬牙将箭从手臂中拔了出来,反过来当做利刃武器朝时清靠近。
    时清稳住心神,反手拿起弓箭,箭矢对准对方的大腿。
    一箭,两箭。
    直到对方站不起来对她形成不了威胁。
    时清攥着长弓的手轻颤,目光却格外坚定,弓弦拉满对准对面草丛中的孙绾绾。
    若是只能活一方,那一定是她跟云执!
    箭矢擦空而过,孙绾绾这次敏锐的就地一滚,躲在树后面,大声喊:
    “撤!”
    她带来的十多人已经损伤大半,孙绾绾逼不得已喊了撤退,连带着刚才那个侍卫都被人掩护着架走。
    场上除了打斗痕迹外再也看不出其他。
    云执快步朝树后面走过来,时清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的是他刚才扔过来的宝贝剑鞘。
    “吓死我了。”时清轻轻吐出一口气,抬眼看他。
    云执眉眼含笑撩起衣摆半蹲在时清面前,见她没伤着,眸光清亮,“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他一直都觉得时清就嘴炮功夫厉害,像个绣花枕头纸糊的老虎需要他保护。
    然而她刚才射中孙绾绾的那一箭却是救了他。
    当时他被几人缠住,会用暗镖的那个侍卫也在,若是被分散注意力,哪怕躲开孙绾绾的暗箭也会受伤。
    一旦他落于下风……
    “那可不。”时清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缓慢平息,把手朝云执伸过去。
    云执微怔,疑惑的抬眼看她,迟疑着把手里的剑递过去,“给?”
    时清轻拍他手背,“我是让你拉我一把,你给我剑干什么?”
    “腿软啊?”云执没忍住笑出声,微微挑眉揶揄她,“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
    时清睨他。
    她一个文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说好大家打打嘴炮互相讥讽几句就行,谁知道狗被逼急了竟然搞起打打杀杀。
    云执手掌朝上握住时清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手指搭在自己掌心的那一刻,云执才发现时清手掌冰凉,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时清却是已经把手抽回去。
    钱焕焕和两个受了轻伤的侍卫把受惊跑开的马找回来,问两人,“没受伤吧?”
    时清摇头。
    钱焕焕连同身边侍卫拱手朝她跟云执行了个大礼,“谢过两位的救命之恩。”
    今天要不是云执跟时清,她怕是要葬在这里了。
    时清笑着把她扶起来,“谢倒是不必谢了,记得给钱就行。”
    左右她跟云执已经被牵扯进去,躲是躲不开的,还不如参与进去顺便捞上一笔。
    “……”
    钱焕焕有种满腔情绪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好。”
    像时清这种就极好。
    拿钱办事,干脆利落,不会挟恩图报。
    跟这种人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交朋友,都放心。
    云执弯腰把草丛里的夜明珠捡回来塞怀里。
    他把珠子交给时清的时候,其实就存了想让她用夜明珠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借机逃跑,只是时间短没来得及细说。
    好在时清聪明,知道他的意思。
    云执扯着衣袖把剑身擦拭干净,装进剑鞘里。
    这一趟,算是有惊无险。
    她们三个是所有外出狩猎中回来最晚的,同时也是猎物最少的。
    钱母跟时鞠都面无表情的等在外面,直到她们回来才神色稍缓。
    “怎么这般狼狈?”钱母嘴角下压,皱眉训斥钱焕焕。
    带出去的六个侍卫只剩下两个,钱焕焕的衣摆上借着灯笼跟火堆光亮能看到辩驳血迹。
    钱灿灿站在旁边,不耐烦的说,“阿姐平安回来就好,何必苛责。”
    “我问你嫡姐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吗?”钱母眉眼严厉的看向钱灿灿,“她若是跟你一样没出息是个废物,便不配是我钱家的嫡女,不配是我世勇侯府的世女。”
    钱灿灿脸色难看,下颚线紧绷,满眼不服气。
    钱焕焕主动开口说,“都是女儿能力不足,让母亲担忧了。”
    她朝钱灿灿使眼色,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姐妹两人站在钱母面前,各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任由钱母呵斥。
    时清往那边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没受伤吧?”时鞠皱眉打量两人。
    云执只有鞋背上有些许血迹,时清身上则是泥土更多一些。
    “没有受伤。”时清跟时鞠说,“我射中了孙绾绾的小腿,不知道她回来了吗?”
    时清眸光明亮,她的箭上带有她的姓氏标志。
    倒是要看看孙绾绾怎么解释。
    “孙绾绾在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说是入林后碰到了野猪,搏斗一番后还是被它逃窜。孙家带去的众多侍卫也被野猪所伤,就连孙绾绾的小腿都被猪牙拱伤。”
    这是孙家人给出的解释。
    “皇上着人安慰了一番,还赏赐了药物。”时鞠余光看向钱家那边,声音很轻,“这也是钱大人动怒的原因。”
    孙钱两家在山林里遇上,钱母不可能不知道。她气的是钱焕焕没能拿到把柄还损失了四个侍卫,是她办事能力不足。
    钱大人对于嫡女的要求,属实严厉到苛责的地步。
    时清撇嘴,“孙绾绾倒是好意思编瞎话。”
    她要是射中孙绾绾的屁股,孙家人是不是还得说孙绾绾是被野猪啃了啊?
    “你们人没事就好,”时鞠示意两人,“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晚上的夜宴快开始了。”
    虽然时清她们猎到的猎物比较少,但总有人猎到的多。
    皇上很是高兴,赏赐了不少东西,“没得到赏赐的也不要灰心,今日不过是小试牛刀,明天才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皇上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旁边坐着陪驾的贵君。
    因为时清品级比较低,离前边稍微远一些,倒是看不太清楚钱贵君的长相,只看到衣服华贵艳丽。
    君后身体不好,加上皇上出行宫中无人做主,他便留在京都没来。
    整个后宫,皇上只许了钱贵君陪同,加上圈地案也是交给钱家世女去办,可见皇上对钱家的看重。
    朝上能跟钱家分庭抗礼的也就只有孙丞相了。
    孙丞相跟钱母一左一右坐在皇上稍微往下一点的位置,居于皇女们跟长皇子一家下面。
    上面的是君,下面的是臣。
    钱母抬眼看孙丞相,像是好意关心晚辈,“听闻令女被野猪所伤,连今晚宴会也无法出席,不知道伤情如何,可曾请御医看看?”
    孙丞相心里恨得滴血,山林刺杀失败错失除掉钱焕焕的最佳时机不说,孙绾绾的小腿更是被时清的箭射中。
    信得过的御医说箭头伤到了骨头,以后怕是会留下些许后遗症。
    她孙家好好的一个嫡女,可能会瘸,这要她跟孙绾绾怎么接受。
    两人都是狐狸,她就不信钱母不知道里面情况。
    既然知道还特意开口,摆明了就是来嘲讽她往她伤口上撒盐。
    “谢世勇侯关心,小女无碍,只是野猪凶猛,一不留神着了这畜生的道儿,”孙丞相眸光幽深,皮笑肉不笑的说,“若是下次再碰到,定要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语气有股说不出的阴寒戾气。
    长皇子坐在上位,听到这里不由关心两句孙绾绾的伤,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他抬眸看向坐在钱母偏下方的钱焕焕,像是缓和关系一般说起他打算给孙黎黎跟钱焕焕做媒的事情。
    钱母神色不动,垂眸端起面前的茶盏,侧眸看了眼钱焕焕,说道:“小女还未立业,怕是配不上孙家小公子的厚爱。”
    孙丞相也说,“世勇侯眼光高,看不上我家黎黎也很正常。”
    两人间今天是注定不能好好说话了。
    长皇子端起茶盏抿了口,神色淡淡,“看来,倒是本宫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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