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游的身上。
    如果郭城的军卒登陆瀛岛杀的十万人,全是无辜百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无论是对秦游,还是对国朝。
    历史长河之中,华夏民族形成了高尚的道德准则以及完整的礼仪规范,包括传统美德等,也就是所谓的礼仪之邦。
    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都有着规范的行事准则。
    在古代人的思维中,尤其是不少文人,都深信一个道理。
    一个人,滥杀无辜,那么就要抵命。
    如果一个国滥杀无辜,不会抵命,却会被上天降下厄运。
    就好比战国时期的白起,坑杀赵国俘虏四十万人,被称之为杀神白起,秦国一扫六合的过程中,光是死在白起手里的就有一百万人,整个战国乱世一共才死二百多万人,一个白起就占了一半。
    结果最后白起未得善终,秦也二世而亡。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其实和滥杀无辜没任何关系,和皇帝以及朝廷政策有着直接关联。
    这可并不影响文人们在这种事上做文章,天子不仁,将军暴虐,滥杀无辜的话,那么就会被上天降下神罚,最严重的话就会亡国。
    而一位天潢贵胄皇亲国戚领兵作战,屠戮了十万人,还不是军卒而是百姓,一旦传了出去,无论是秦游还是天子包括臣子们,都会被士林甚至是百姓口诛笔伐。
    十万,而且还是无辜百姓,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秦游也是着实没想到,瀛贼使团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猝不及防,着实打了他个猝不及防。
    他当时带着人登陆瀛岛时,就是一个字----杀,根本不问是谁的地盘,谁又跟着谁混,瀛岛内部是不是团结稳定,和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在他眼里,所有瀛人,都是贼,天诛地灭的贼,见到杀了就好了,没有必要进行任何沟通。
    别说神堂左右门是颠倒黑白,就是真如他说的那样,秦游该杀还得杀,因为这个种族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带着原罪的。
    秦游“上一世”曾经看过一个记录片,战争前期,有一个人去日本留学,交了个朋友,是日本人,二人称兄道弟可谓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基本上就是拜把子的关系了。
    后来这人留学完了就回了国,他的日本哥们来中国看他,这哥们就将他的朋友引荐给自己的妻子和父母,没过多久战争打响了,他的这个日本朋友穿上了军装,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好朋友的妻子,第二个人到第十五个人,都是他的好朋友的亲属。
    这就是日本人,不存在所谓的友谊,不存在所谓的感情,和你称兄道弟,到了翻脸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秦游比朝堂上的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民族。
    不是宁杀错不放过,而是一个都不放过也肯定不会杀错!
    “殿下,世子殿下。”
    鸿胪寺寺卿装出一副满面焦急的模样:“兹事体大,为何不言语,您倒是解释一番啊,我大夏朝,岂能有滥杀十万无辜之人的将领。”
    “一派胡言。”张由也开口了,一副气哼哼的模样看向神堂左右门:“我大夏朝,乃是礼仪之邦,世子殿下更是天潢贵胄,岂会犯下这人神共愤之事,神堂正使,休要胡言乱语,你可有证据。”
    张由这么一“提醒”,神堂左右门高喊道:“有,人证,就在殿外使团之中。”
    秦游一脸揶揄:“我也有人证,好几万,你弄个瀛贼进来当人证,有屁用。”
    “是汉人。”
    “二鬼子?”
    神堂左右门不搭理秦游,只是看向秦老大。
    天子点了点头,白千出去带人了。
    片刻之后,带进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不到三十,身体极为瘦弱,好像风一吹就倒似的,长的倒是挺英俊,有点像是化疗版的梅长苏。
    年轻人一边走一边咳嗽,到了殿中后,盈盈拜倒:“草民温文,前朝瀚海候温雅之子。”
    “嗡”的一声,议政殿炸了。
    跪倒在地的温文,微微侧目直视秦游,双眼之中的怒火,仿佛要吞噬整个天地一般。
    秦游与其对视,然后微微一笑,比了个心。
    没错,就是我小弟给你爹弄死的,有本事你咬我啊。
    朝堂之上的臣子们窃窃私语。
    白千高喝一声:“肃静!”
    其实秦游也是心里直骂娘。
    没想到这个病怏怏的家伙竟然是温家最后一个余孽,而且还被瀛贼使团给带到了京中。
    秦游气的够呛,这骑司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个大活人,还是汉人,竟然能混在瀛人使团中来到夏京。
    秦老大开口了,面色阴沉:“前朝瀚海候,呵,前朝已是覆灭,哪来的前朝瀚海候温雅,只有今朝东海伏诛乱贼温雅!”
    秦游生气,秦老大何尝不是如此。
    温雅犯下的罪,是诛九族的大逆之罪,任何余孽都必须死,瀛人明知如此,还鱼目混珠将人给带到夏京。
    没等秦老大开口,温文说道:“陛下,草民自知家父犯下大错死不足惜,草民亦是如此,便是被当殿拿下押入死牢也无半句怨言,可在此之前,草民想要指认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揭穿他的小人面孔。”
    秦老大眼眶暴跳:“来人,拿下,押入死牢。”
    秦老大可不傻,知道这一切都是针对秦游,岂能给温文开口的机会。
    可谁知禁卫都跑进来了,张由却开口了。
    “陛下,温文虽是叛党余孽,却敢入殿,必有所苦衷,听一听又有何妨。”
    “张由!”上官鄂闻言大怒:“你敢为乱党求情!”
    张由吓了一跳。
    他不怕秦老大,虽然陛下最近没什么陛下了,可人设得维持,不过上官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对上官鄂,他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比吏部之外的官员,更加了解这个在朝堂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尚书大人是有多么的心狠手辣。
    “也好。”秦游开口了,似笑非笑的望着温文:“想替你的死鬼老爹报仇是吧,好,来吧,开始你的表演。”
    秦老大露出了笑容,满怀欣慰。
    秦游终于成长了。
    是啊,直接扯到私人恩怨上了,温文的爹温雅就死在秦游的手中,即便说了什么,又如何取信。
    “陛下,诸位大人。”温文开了口:“越王府小世子,率兵登陆瀛岛屠戮百姓,为的,并不是国仇家恨,而是为了银矿,郭城堆积的银矿,堆的小山一般,数不胜数,折合现银,少说也有千万贯!”
    一语激起千层浪,议政殿中如同菜市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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