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隐藏在了难民里,突然发动了袭击,我们掩护罗曼离开,然后就失散了。”米哈伊尔简短地说。
    “现在还没有消息吗?”赵文犀担忧地问。
    米哈伊尔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在分各个方向搜寻,亚国这边,我们不敢深入边境,不过,罗曼会到这里的可能性也最小,所以我特地留在边境就是想和你们碰面,如果你们发现了什么踪迹,请及时和我们联系。”
    “你们有没有什么猜测?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没有什么意义。”赵文犀问道。
    “虽然也可能是那美联合国之类的动的手,但可能性很低,我们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血狼。”米哈伊尔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我们并不是担心亚国会做出这种事,而是罗曼如果逃出来的话,可能会碰巧来到亚国的方向,希望你们能够提供救援。”
    “这是当然的。”赵文犀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离开了,我也要去搜寻罗曼了。”米哈伊尔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走吗?留在这儿休息一下吧。”赵文犀劝道。
    “我没有那样的心情。”米哈伊尔笑了笑,“抱歉了。”
    赵文犀看他要走,忍不住问道:“罗曼他是不是……他的身份……”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但是罗曼没有开口之前,我不能冒然说出来,想必你也明白,罗曼真正的身份有多么特殊,他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也就是做出了决定的时候。”米哈伊尔脱掉身上的毯子,看向赵文犀,“不过,罗曼对你们的印象非常好,他对亚国的观感也非常好。罗曼的心里一直很忧虑,他带着我们,带着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已经漂泊了太久太久,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遗民中做思想工作,想要让叶斯卡尼遗民有一个新的家,可能正是因为他有了这样的想法,血狼才会出手袭击他,血狼是不会轻易允许有遗民离开叶斯卡尼,寻找新的生活的。”
    “虽然我和罗曼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他的眼界和心胸非常宽广,他是一个英明的领导者,我为他的平安祈祷,我希望他能早日归来,带着叶斯卡尼的遗民找到离开苦难,走向幸福的道路。”赵文犀诚恳地说。
    “我会告诉罗曼的,他一定很高兴听到你的认可。”米哈伊尔郑重地说。
    赵文犀拿着那条毯子将他送到门口:“你披上吧,没有向导在身边,长期保持兽型是很危险的,偶尔休息的时候你用得上。”
    “谢谢。”米哈伊尔道谢之后,也没有客气。
    他走出了几步,又走了回来:“有一些事,其实和我无关,请原谅我冒昧开口。”
    “我们天生纯白兽型的哨兵,心智的成熟总是比别的哨兵慢,甚至哪怕成年了,我们的心智里也总有不成熟的地方,比如白狼,直到现在,他的心里也只有罗曼一个人,对我们并不亲近。”米哈伊尔对赵文犀说道,“包括我也是,我曾经因为自己的幼稚,差点铸成永远伤害罗曼的大错,幸好他原谅了我,我们才走到今天。”
    “如果你还喜欢他,就请给他机会,当他明白了对你的爱,他会长大,如果你不喜欢他,就早点让他离开,他会遇到那个让他长大成熟的人,如果你一直这样拖着,只会让你们都受到伤害。”米哈伊尔看着赵文犀,轻声劝道。
    “你现在可看不出不成熟的样子。”赵文犀苦笑了一声,或许因为米哈伊尔是外国人,而且和哨所无关的缘故,面对米哈伊尔,他反而更能敞开自己的内心,没忍住流露出一丝埋怨。
    他扭头看了看,哨所的哨兵们都守在门口,几个脑袋紧盯着这边,都很担心他的安全,防贼一样看着他,而个头最高的,就是宋玉汝。米哈伊尔也是因为看出了自己和宋玉汝之间的奇怪气氛,才这么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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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宋玉汝的脸色就复杂了很多,他来苏木台哨所,一个目的是了解赵文犀这种向导主导的形式是不是真的有效,另一个目的就是了解叶斯卡尼的动向,而且这其实是更主要的目的。
    “这白毛神父刚才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秦暮生看着转身回来的赵文犀,好奇地问。
    现在叶斯卡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马上回去汇报,而那也意味着,他在苏木台哨所的事情,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说我的哨兵看起来都很好。”赵文犀笑了笑。
    赵文犀明白了米哈伊尔的想法,相比起国破家亡,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叶斯卡尼遗民,生活在亚国的他们实在幸福太多太多,对他来说,和宋玉汝的感情已经是他生命里最大的波折,但是对于米哈伊尔他们来说,经历亡国之痛,战争之苦,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他们更明白能够和心爱之人彼此相守是多么珍贵的幸福,所以他希望赵文犀不要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做出后悔一生的选择。
    米哈伊尔变化为兽型,赵文犀将毛毯打结套在他的身上,拍了拍他的后背,米哈伊尔长鸣一声,踏雪而去,去寻找让他的心智蜕变为成熟,让他的生命焕发光彩的罗曼去了。
    一提给宋玉汝送行,可把秦暮生高兴坏了,还提出要整点小酒,敖日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起哄架秧子直喊好,被丁昊一眼给瞪回去了:“瞎闹什么,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或许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但是眼下罗曼生死不知,米哈伊尔心急如焚,而这样的考验,恐怕已经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米哈伊尔是发自内心地这让赵文犀从全新的角度审视起自己现在的感觉。
    黑脸白脸两个人都唱了,丁昊自然不能再说那样的话,他看向宋玉汝:“要是文犀猜的没错,那个罗曼就是叶斯卡尼的亡国公主阿廖沙,也就是孤狼的领袖,要是他真的出了事儿,整个叶斯卡尼剩下的人肯定就乱套了,边境上的所有哨所,都得加倍上心,提防着那些没了国家的疯子铤而走险,这事儿,宋参谋你回去得好好说说。”
    “这个情况很重要,我……需要回去报告一下。”宋玉汝说得有些艰难,他情不自禁地凝视着赵文犀,眼神甚至有点可怜。
    “那我晚上做一顿好的,就当给你送行了。”赵文犀站起身,他一直没有表态,但这样的话,更是戳中了宋玉汝的心,让他黯然神伤。
    其他哨兵自然是不信的,赵文犀将米哈伊尔说的情况向大家说了一下。丁昊自然也赞同帮着米哈伊尔他们关注罗曼的行踪,这本来也是苏木台哨所的事情。
    ; “我曾经差点杀了罗曼。”米哈伊尔语气平静,内容却十分惊人,“罗曼说,纯白兽型的哨兵非常特殊,天赋越高的纯白哨兵,心智越不成熟,想要成熟,都要经历心灵上的蜕变,蜕变的过程越痛苦,蜕变之后的心智越成熟。我现在的成熟,是用我曾经的痛苦换来的,而且我不成熟的地方,也不方便对你说。”说道最后,米哈伊尔流露出一丝羞涩,随即将毛毯披在肩上,“我该走了,我只是希望,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们所拥有的幸福,是我们这些颠沛流离的亡国之人,再也没有办法拥有的过去。”
    许城拨拉了他一下,笑着说道:“宋参谋本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任务为重,该回去就回去。”
    却是绝口不提该回来就回来的话。
    秦暮生嘿嘿一笑:“那可不咋的。”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种感觉,自己如果就这么走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那就赶紧去吧,这么大的事儿,好好回报一下,最好就别回来了。”秦暮生一点面子也不给,简直是欢呼雀跃。
    这话说得在理,宋玉汝听得进去,但也正因为说得在理,他才更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儿。
    现在是喝酒的时候吗?”
    说完,他隐晦地瞥了一眼宋玉汝。
    好不容易能把宋玉汝这尊大佛送走,秦暮生临了还非得递个把柄过去怎么着,还嫌宋玉汝没呆够啊?
    “喝点吧,今天大家都怪累的。”宋玉汝抿抿嘴唇,汗湿的发尾还没有干透,看着有点狼狈,“冒雪赶路也冷,喝酒暖暖身子。”他搓了搓脸,然后抬起头来,“丁哨长,行吗?”
    丁昊没想到他会来问自己,愣了愣,随后笑呵呵地说:“宋参谋想喝,那咱就整点儿。”
    赵文犀没说什么,晚上做了凉拌红油肚丝,炒了一盘花生米,炖了热气腾腾的酸菜白肉锅,再加辣炒野鸡肉、香煎鹿肉排。菜样儿少,量却大,毕竟是五个肚量大的哨兵加赵文犀,一天奔波又格外地热。
    酒是丁昊带来的黄河大曲,味道醇厚,度数不低,丁昊是苏木台的哨长,是主,他挨个给几个人倒酒,宋玉汝默不作声看着,见丁昊给敖日根也倒满了,身体微动,嘴巴微张,却没说什么。
    他们几个今天都出去了,只有敖日根看家,按理说晚上也要安排敖日根站岗,岗哨,是不该喝酒的。
    “这点对根儿来说是小意思,没事儿。”许城看出来宋玉汝的想法,解释了一句。
    等到丁昊给宋玉汝倒酒的时候,宋玉汝站起身来,托着杯子,姿态很低地倾斜杯口,丁昊却要拿过杯子放回桌面上:“宋参谋太客气,你坐你的。”
    宋玉汝执意要托杯承酒,两人一僵持,气氛就古怪起来。
    “哪儿那么多规矩啊?”秦暮生不爽地哼了一声,打破了僵局。宋玉汝握着丁昊的手,扶着酒瓶:“昊哥,你是主,我是客。”
    他这句“昊哥”叫得很是突兀,哨所的人都愣住了,可丁昊也不能就直说“咱们俩没那么熟”,只好默许了,将酒倒满。
    赵文犀不爱喝酒,只有他倒了白水。丁昊倒完之后,端起酒杯:“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喝点酒暖暖身子,另外宋参谋在咱们这辛苦这么久,要回去了,今天也算是送行,没别的,我干了。”
    丁昊也没有碰杯,仰脖就干了。许城、秦暮生紧随其后,敖日根端起酒杯,恋恋不舍地一仰头,咕嘟就咽了下去。宋玉汝愣了愣,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轻轻晃了晃,也仰头咕嘟全灌进去了。
    干了这一杯,酒量深浅立刻就显出来了,敖日根咂咂嘴,意犹未尽,混若无事。丁昊面色如常,呼吸粗重了一些。许城脸上漾起两团淡淡绯红,平时清澈的眼神一下子就朦胧了。秦暮生脸上腾地就红了,豪放地把衣服扒了,大喊了一声:“操,爽!”
    宋玉汝脸都扭成了一团,紧紧咬着牙,腮帮鼓的像花栗鼠,强忍着晕乎。
    干完之后,大家大口吃菜,然后丁昊起身,却被宋玉汝抢先一把夺过了酒瓶。他死死捏着酒瓶,死死咬着牙,看得出脑袋已经晕了,身体勉强还能控制——他要给大家倒酒。
    他走到许城身边,许城要起身,被宋玉汝按着肩膀压了回去:“城哥,给我个机会。”
    许城脸露苦笑:“宋参谋是喝猛了,坐下休息会儿,喝不了就算了,没这个必要……”
    “给我个机会……我怕一会儿真的醉了,就动不了了。”宋玉汝身体有些发晃,说话动作比往常冲动了,但是脑子还能明白事情。
    他又走到了秦暮生旁边,秦暮生却用手将杯子扣住:“不是我说,宋参谋,你这敬得是什么酒啊,师出无名,我不敢喝啊。”
    “狼哥,给我个机会,我就想,表达一下心意。”宋玉汝捧着酒瓶,像端着钢枪,笑了一声,发红的眼睛看着秦暮生。
    秦暮生不爽地撇了撇嘴,挪开了手,大喇喇地坐着,看着宋玉汝给他倒满。
    他晃了晃酒瓶,里面的酒倒到第二轮就不太够了,恰好又到了敖日根,敖日根眼巴巴地看着丁昊。丁昊犹豫了一下,却看向了赵文犀。
    “既然是宋参谋敬酒,根儿就再喝一杯。”赵文犀脸色平静,一直打量着宋玉汝,眼里隐隐压抑着什么,像是想看看宋玉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玉汝转身开了另一瓶酒,给敖日根也倒满了,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身体晃了一下,伸手扶住椅子,他举起酒杯,看着里面接近满杯的酒液,又放下来,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赵文犀的身上,他和赵文犀对望了一眼,近乎呢喃地说:“苏木台,真的很好……我敬你们一杯。”
    他端起酒杯,又停顿了一下,俯身挨个去和他们碰杯,还非要执着地将杯口放低,甚至宁肯俯身下去也不肯让丁昊和他谦让。
    见他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大家也不再和他计较,只能无奈地挨个和他碰杯。
    碰完之后,宋玉汝吐出长长一口气,垂眸看着酒杯,对着酒杯笑笑:“这段时间,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大家多担待,别的不说了,希望你们好好的。”
    他仰头将酒杯一口饮尽,见他站着,大家也不好坐着,连秦暮生都不情不愿地起身,和他一起干了这杯酒,唯独赵文犀默然不语,一直坐在那儿。等宋玉汝坐下,赵文犀的眼眸也平静了许多。
    宋玉汝和他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拿起筷子,夹了好大一筷红油肚丝。几口菜下肚,很突兀地,宋玉汝眼睛一眯缝,就倒在那儿了。
    “操,我还以为他量多大呢,两杯倒啊。”秦暮生猖狂地嘲讽着,其实他酒量也不大,红的最明显的就是他。
    “你们也悠着点。”赵文犀看着倒下的宋玉汝无奈地摇摇头,给根儿飞了个眼色,根儿就颠颠儿扶着宋玉汝去一边休息。
    “难得乐呵么。”秦暮生委屈地放下酒杯,垮起个小狗批脸。
    “跑了一天,身上不累?”赵文犀端起水杯,悠哉地嘬了一小口,斜眼看他。
    秦暮生眼睛一瞪,眨巴眨巴,立马将酒杯推开了:“累,特别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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