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许城这么说,赵文犀心里就是一慌,抬起眼来,许城明亮的眸子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
    面对这么一双坦诚的眼睛,赵文犀低下了头,竟说不出话,说不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和哨长早上聊过,哨长说,我们苏木台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从来没准备自己先兄弟们一步,但这件事,毕竟不是别的,可以兄弟们一起吃大锅饭,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许城看着赵文犀,诚恳地说,“所以,你愿不愿意,我都听你的。”
    听许城这么一说,赵文犀顿时明白,许城并不是来告诉他结果,而是来给他选择。他心里砰砰跳,很想直接说出答案,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贪了。
    “许城,我,你知道我是潜意识攻击性……”赵文犀开了口,却反倒是给许城找借口,哪怕他其实很怕许城说出这些借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潜意识攻击性,你只在上面,而且,我要和哨所的兄弟们,分享你,对吗?”许城说的更是透彻,直言不讳地把赵文犀心中的不安说了出来,“我要是想不明白这些,也就不来直接问你了,文犀,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不要我?”
    许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说不好听点,简直就是送上嘴的肥肉,求着赵文犀咬一口。赵文犀何尝不心动,可是他心里总有个声音,让他不要急着答应,因为他害怕许城是一时冲动,以后会后悔,所以他准备再劝劝许城。
    想到这儿,赵文犀都觉得自己不够果决,不够爷们,一对多的向导又不是没有,自己何必这么矫情呢,反正许城现在自愿的,他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就在他想开口的时候,许城突然抓住他肩膀,看着他:“文犀,你觉得我是那种一时冲动,就决定事情的人吗?”
    “哨所里,最先愿意和你亲近的,是我,最先发现你不对的,是我,最先给你补偿的,也是我,要我说,哨长还抢了我的先呢,你觉得这么久了,我还是冲动吗?”许城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那帮家伙肯定没走远,在外面听着呢,别让我丢人了,成吗?”
    赵文犀听他这么说,也不禁笑了,他抱着许城宽阔的肩膀,轻轻点了点头:“嗯。”
    “嗯可不行,我想要你好好的,认认真真的告诉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许城退后一点,看着赵文犀,既温柔又坚决地要求道。
    赵文犀抿了抿嘴唇,也郑重其事地说:“许城同志,我愿意做你的向导。”
    这是最正式的承认了,许城这么深沉的人,竟也忍不住有些激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紧紧握住了赵文犀的手。
    这一通表白挑明了关系,两个人反倒像早十年前那种纯情的年代片里的情侣式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个,你看,他们今天都出去了,这么好的机会……”许城抬起手,很做作地挠了挠头,扬眉看着赵文犀。他本来是个很正派的长相,但是这不经意的表情,总是透出股鸡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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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城达成目的,心态放松,结果一时嘴快说了实话,他扭头一看,见赵文犀也并不是生气,只是被他哄骗的羞恼,便拉着赵文犀,一本正经地说:“我叫许城,不是诚实的诚,而是城府的城。”
    “你说的情况,确实是对的,哪怕放在乌苏里、亚克什、八里江那些哨所,都不算错。”许城笑容里多了一丝嘲讽,“国家不会忘了在边防受过苦,奉献过的人,前提是,不能走错了路,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你是戍守边疆的哨兵,吃过了这么多寒苦,回到内地,都是受到特殊照顾的,国家也肯定会给你安排合适的向导,该感到庆幸的是我,要不是苏木台这样的环境,我哪儿能遇到你和丁昊这样好的哨兵,轮也轮不上我。”赵文犀很有自知之明,他觉得自己才是幸运的那个人。
    “但是大前年,哨长想要争先进,做法激进了些,等我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回不来了。从正常的边境遭遇战
    bsp; 赵文犀听他这么说,也是有些意动,他眼睛左右乱瞟着:“那,你先去找找那个药。”
    许城扭头看他,眼神炯炯有光,那是一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眼神,感觉看着这种眼神,跟着这个人就很有奔头。这也是许城身上最让赵文犀着迷的气质,看起来不动声色,笑容满面,却心里很有把握,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许城明亮的眼睛看着赵文犀,弯着的嘴角笑了起来:“那我得把你的话还给你,是你高看了我们,放低了自己。”
    就两个字,靠谱。
    “还好,我很庆幸我赌对了。”许城看着赵文犀,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一分知足。
    赵文犀脚步一慢,看着许城的后脑勺:“你已经用了?”
    “我家家训,男人该正经时要正经,该不正经时要不正经,这就叫城府。”许城特别诚恳真挚地握着赵文犀的手,“所以文犀同志,我觉得我们可以把革命友谊再升华一下。”
    赵文犀听了,却生出莫大的愧疚:“许城,你这么说,就太高看我,也太放低自己了。”
    “已经用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许城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安慰室那边拉着走。
    “苏木台是最靠近边境线的哨所,也是战斗最多的哨所,而且每年都有退转调动的名额。一旦遭遇的战斗,杀死的人,达到一定的数目,就必须离开苏木台,否则就会对精神造成损伤,这是国家给我们的退路。”
    “从你来到哨所的第一天,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就是这个人!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一定要把你追到手。”许城看着赵文犀,眼神里却不是城府,而是坦诚,“要说心里没有疙瘩,那是骗你,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若不是在这冰天雪地的苏木台,或许我更没有机会亲近你,所以我一定要争一争,只要你愿意,我就不会放弃。”
    “我现在觉得,其实我还不够了解你。”赵文犀被他拉进房间,忍着笑意,装出不放心的语气,“总觉得我是被你骗了。”
    ,到主动狩猎越境者,再到走出边境线,主动进入叶斯卡尼杀戮,整个苏木台,除了敖日根,没有一个干净人。”许城明明笑着,脸上却罩着一层阴霾。
    “我和哨长、秦暮生,只有程度的差别。”许城轻声说。
    赵文犀至此,才真正弄清苏木台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去年我们只敢把真实的遭遇战和杀敌数,说出一半,就是怕上面来检查我们的精神情况,发现我们犯下的错误。”许城不堪回首地笑了笑,“年终工作总结还是我写的,所以我也根本摘不干净。”
    赵文犀也不禁默然,丁昊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路子走错了,才犯下不可挽回的任务:“这事儿你们也不能这么想,如果苏木台早点有向导,肯定会注意到这些问题。”
    “所以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啊,现在,国家不就把你给送来了么?”许城笑了,他握住赵文犀的手,温柔中带着感激,“哨长他们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哪怕你是攻击型,也会有哨兵愿意的,向导从来都不愁找不到哨兵。但是像我们这样精神污染严重的哨兵,哪怕调回去,也没有多少向导乐意接手,更不会哨向结合。”
    “或许你觉得你的潜意识攻击性,是让我们牺牲,但在我看来,这算是赎罪。所以我说是你看低了自己,高看了我们。”许城说得情真意切,他忍不住抱住了赵文犀。
    此时在附近的山坳里,秦暮生看了看旁边的丁昊:“诶,这个许城,把底儿都兜出去了,我就知道他不可信。”
    “你又挑拨离间。”丁昊一眼看穿了秦暮生的小心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说破也好,这事儿,我还真没脸跟文犀说。”
    “文犀文犀,叫的这个热乎,哨长啊,你看看许城那嘴,叭叭的多会说,你这不行啊,就会嗯嗯啊啊的。”秦暮生贼兮兮地嘲笑着丁昊。
    丁昊顿时恼羞成怒:“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秦暮生连忙跳开,躲到了一边。丁昊没好气地挥挥手:“行了,走吧,看看那个地方去,别让敖日根等急了。”
    为了不教坏小孩子,丁昊让敖日根先去找找那个地方,以此为由头,把敖日根支开了。
    “诶,哨长,不听了?下面才是重头戏啊?”秦暮生见丁昊要走,连忙拦着他,“一报还一报啊,他听了你的你怎么能不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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