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概是在婚礼现场闻了太多异味,从送走宾客开始,祝秋音便在安可搀扶下去卫生间吐的一塌糊涂。镜中的自己狼狈不堪,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对着安可勉强笑了笑:“怀孕真可怕。”
    安可闻言,心有余悸地替她拍打着后背,抬头看到镜中男人走到她的身旁,接替了自己的位置扶住她。秦明的手搭在祝秋音的肩上,表情关切:“很难受”
    这是祝秋音怀孕以来第一次吐得这么昏天黑地,她把头靠在秦明肩上,一只手搀住他的胳膊,连说话都不愿张口。
    “秋音辛苦了。”秦明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我们回家。”
    祝秋音孕吐反应突然明显,和秦明原定的蜜月之行泡汤。秦明选定名下一套别墅作为婚房,安排设计师按照祝秋音的喜好重新布置装修,两人在婚后搬了进去,把蜜月地点换成了别墅。
    祝秋音听到秦明告诉她把房产证改了户主时,从他怀里抬头微怔:“怎么突然要把房子过到我名下”
    秦明亲了亲她的额头:“因为想要你做女主人。”
    “反正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住,不管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还是我的名字,我都是女主人。”祝秋音被他逗笑。
    “错了,”秦明把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她肚中的宝宝似有感应,动了一下。“是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的宝宝一起住。”
    他怕自己有一天出事再也护不住她,秦家会收回他名下的资产,和他不合的人对她落井下石。
    他也怕她在孕期胡思乱想又不肯跟他讲,他顾及工作忽视了她,让她一个人闷闷的受了委屈。
    因为爱她,受不得她有一点委屈一点难过,连想象这种场景都叫他心虚。他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想给她名下添一点资产,想把他所有的用心都放到她的身上,想让她一生再无风浪被他妥善珍藏。
    他最想的,是和她白头偕老地老天荒。
    祝秋音依偎着他,两个人在看宫崎骏的经典动漫电影,无脸男陪着小女孩坐在电车上,沉默不语。祝秋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胸膛:“你说,我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孩女孩都好。”秦明笑笑亲了亲她的头发,“如果这次是男孩,下次就给他生个妹妹;如果这次是女孩,下次就给她生个弟弟。”
    “这个还没出生,你就想好下一个了。”祝秋音感到好笑,偏过头去故意不理他。
    “我希望有一个儿子,这样他长大后可以和我一起保护你;我也希望有一个女儿,这样我惹你生气了她可以和我一起哄你。”秦明话音刚落,看到祝秋音突然伸手捂住嘴巴,眼疾手快的把茶几旁的垃圾桶递过来,祝秋音俯下身子吐得天昏地暗。
    秦明的手替她拍着后背,心疼的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有时候又觉得生孩子这么辛苦,真舍不得你遭罪。”
    真是什么话都被自家男人说尽了。祝秋音用一杯清水漱了三次口,她一晚上本来没吃多少东西,吐到最后只剩下干呕,把口漱了才觉得好受一点。秦明去卫生间把垃圾桶清理了,回来环抱着她削苹果,小刀灵活,长长的果皮宽度一致不曾断裂。他切下一块递到祝秋音嘴边:“吃一点,恩”
    祝秋音没有胃口,勉强把这一小块苹果咽下去:“怀孕真不容易。”
    “恩,”秦明摸了摸她的头发,“老婆大人你辛苦了。”
    二、
    别墅里本是请了阿姨,但秦明给自己放了假期,为了享受跟祝秋音的二人世界,便也给阿姨放了假。
    祝秋音不难受的时候,喜欢拉着秦明在厨房一起烘焙一起做菜。她喜欢看秦明切菜的样子,左手按住食物,右手持刀落下,他可以切出堪比厨师刀工的又细又薄的土豆丝。做烘焙时她最不喜欢事后清理,秦明好脾气的帮她把打蛋器、刮刀、饼干模等连同锅碗瓢盆一起清洗干净。
    他们两个人穿着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家居服,脖子上围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全身围裙。她嘻嘻笑着帮秦明把袖口挽上去,踮脚亲在他的下巴,鼻尖是清爽的须后水香。
    秦明托着屁股把她抱起来,客厅茶几上的手机震动,打断了他想要亲吻的姿势。他把她抱到客厅放在沙发上,这才拿起电话。
    祝秋音看到,秦明的眉头逐渐皱起,唇角逐渐沉下去。
    他有心不让她知晓电话内容,只“恩”了两声,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他低头亲了亲祝秋音的额头:“公司有点事,我出去一下。”
    “好。”祝秋音仰头,乖乖微笑着应了,并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你大概几点回来呀”
    “不一定,”秦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哄了一句。“我尽早,你先睡,不要等我。”
    秦明匆匆上楼换了衣服出门,祝秋音坐在沙发上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没了烘焙的兴致。她拿出手机,新闻热点一个接一个,日光之下无新事,无非是换了当事人。没有一点关于她想要的消息的蛛丝马迹,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用舌头顶了顶腮帮,起身,去书房剪片子。
    尚是幼年的小孩子在宫人看护下玩着秋千,花团锦簇下嬉笑连连,没有后来的储位之争,没有后来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没有后来的恩断情绝。转眼长大,年少记忆全被抛之脑后,怀揣着私心野心各谋其事。
    小刘彻一本正经跪坐在席上,声音脆生生的说:“阿娇很好。如果我能得到阿娇,我就造一个金屋子给她住。”
    成年后的刘彻在平阳府邸更衣时,眯起眼睛手势暧昧的散下卫子夫的头发,伸手拉过她的衣带,使得二人身子相贴。
    皇后陈阿娇在椒房殿挑着灯花,神情平静,整个人思绪呈现放空状态,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夜已经深了,烛火明明暗暗,一跳一跳。
    那个说着爱她要娶她看到她和别人一起会吃醋的男人,把另一个女子接进了宫里,而那个女子,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人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费心费力说遍万千情话;一旦得到了,一旦习惯了,就不懂得珍惜了。
    三、
    很久之后,祝秋音才从他人口中,拼凑出那段时间秦明经历的所有事情。
    下套、收购、争合约、信任危机、资金链断裂、股东弃股、职业经理人抽身而退。
    每一条合同都是旁人的别有用心,每一个陷阱都是事先算计避无可避,对手有耐心的看着秦明勉力支撑着受了重创的公司运转,猫逗老鼠一般猜测秦明能够坚持到何时。
    存了心思对祝秋音隐瞒一切的秦明正在厨房陪她做南瓜饼。
    祝秋音选了奶黄和豆沙两种馅料,笑容盈盈的把发好的面团递给秦明,看着他捏团塞馅拍扁,自己负责拾到盘子里待会炸了吃。
    秦明拍好最后一个南瓜饼,按住祝秋音的手,低头在她鼻尖亲了一口:“厨房油烟味太大,你去餐厅等我,恩”
    祝秋音抬头在他下巴回赠了一口,从善如流的答应了:“炸到变色就可以了,时间不要太长。”
    “好。”秦明眼中有笑意,把她转了个身,推出了厨房。放在桌台上的手机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选择接听,笑容渐渐消失。
    这群记者的嗅觉太灵敏,像狗闻到了骨头的味道一样一窝蜂涌上来。当然,也要归功于有心人在刻意走漏消息。
    端着炸好的南瓜饼从厨房出来时,秦明看到祝秋音冷着一张脸低头看着手机,他的心头一跳,不用看也知道那些新闻会怎么说他。他把盘子放在餐桌上,开口,声音沙哑:“你都知道了”
    祝秋音把手机砸向他,秦明不闪不避,被砸中肩膀闷哼了一声,把祝秋音吓了一跳,上前来要看他怎么样了:“你怎么不躲开啊”
    “我没事。”秦明趁机把祝秋音抱住,低低叹了一声。“秋音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娶她,秦明本可以继续意气风发的做他的秦总,和韩泽王梓羽维持着良好的兄弟情谊,做帝都上位圈赞叹的秦家少爷。祝秋音被他抱住,声音冷淡而疲惫:“秦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秋音,看着我”秦明脸上渐显不悦的神色,打断祝秋音说话,双手捧住逼她和自己对视。“所有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爱你是我自己的情感,和你结婚是我自己的决定,公司出事是我自己需要过的关卡。我只需要你对我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你不会因为怕连累我而抛下我。”
    自己何德何能,让他为己如斯。祝秋音怔怔的看着他,良久之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口允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婚礼誓词犹在耳畔:我愿意秦明成为我的丈夫,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祝秋音主动伸手抱住秦明:“秦明,你是我的丈夫,是我认定的男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也绝不会抛下你。”
    除非哪一天你主动抛下了我。
    秦明将她箍紧,力道大的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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