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祝秋音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躺在床上看韩泽开了灯,面不改色的赤裸出去,自己索性把被子往上一提,遮住身上的斑斑点点。早先半睡半醒间听到门铃声,她在韩泽怀里,像是回到了十六岁那个夏天,推着韩泽要他去看看,韩泽抓过她的手示意她接着睡,含含糊糊说:“不用管他们。”现在想来,大概今天上午来的人是郑一洋,见没人应答,大概以为她已经出门了。还好这个公寓楼隔音不错,要不她真的要羞死了。
    祝秋音打开手机,看到郑一洋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他发的短信,告诉她自己临时要回加拿大,请她帮忙照看公寓。祝秋音回了一句好过去,怕自己出差房子照看不便,他们的公寓密码彼此知晓,但是郑一洋一向把分寸拿捏的很好,从不会大摇大摆的直接输入密码进入她家。
    把手机锁屏抬头的时候,祝秋音看到韩泽端着两碗面走了进来,他腰间围了一条新从衣柜里拿出来的白色浴巾,把面放在床头柜上:“吃饭。”
    男色当前,祝秋音默默咽了咽口水,伸手指了指一侧的衣柜:“里面有一件黑色浴袍,你换上试试。”
    这是一件明显的男士款式的浴袍,八九成新,韩泽拧眉,周遭气压刹那间低了下去。祝秋音感觉他似乎是生气了,果然下一秒他便压到了她身上,脸同她贴的极近:“这件睡袍是谁的恩”
    “我买来自己穿的。”祝秋音本想说点什么来激他,在他眼神的压迫下默默把话吞了回去,似乎她要是说点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他就能把自己碎尸万段似的。“据说女生独居,屋子里最好放点异性的东西,要不不安全。”
    韩泽眼神缓和了些,伸手挑过衣服,在祝秋音面前换上,松松垮垮的系了带子。他刚洗过澡,头发擦过没有吹干,顺从的垂在额前,倒是看得祝秋音一愣。时隔七年,这个男人身上半分青涩也无,气势沉稳从容不迫势在必行的像林中之王。
    他脚下是祝秋音鞋橱里的亚麻拖鞋,因为是全新未开封的他才肯换上,他还在鞋橱里发现了另一双并非崭新的大码拖鞋,心里猜测是郑一洋穿过的。
    昨日酒会重逢,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早已是惊涛骇浪。天知道,昨日见到她时,他简直要把自己手中的酒杯捏碎,只想把她扛到肩上带走。来这里之前,给他的调查结果中说,祝秋音不久前回国,目前单身,身边亲密的异性朋友只郑一洋一个,两人住在同一栋公寓楼上。韩泽昨日酒劲上头,不管不顾的便直接来了。根本不敢设想,如果她的房间里有别人自己该如何自处。
    韩泽低头亲了亲她:“吃饭。”
    祝秋音拿过枕头半坐起来,懒洋洋指着一旁被他拉开的衣柜:“你帮我拿件衣服呀。”
    方才因着浴袍的事,韩泽没有好好去看衣柜情况。他的眼睛扫向一排衣架,眼睛沉了沉,祝秋音和他在一起时养成了习惯,卧室里的衣柜放睡衣和家居服,出门的衣服收在衣帽间里。他伸手取下一条红色睡裙扔到床上,祝秋音也不矫情,当着他的面换了。她的皮肤白,和红色本就对比鲜明,加上身上他留下的痕迹,简直像是在勾引他,让他看的莫名起火。
    始作俑者毫无察觉,只端起面开始吃。祝秋音饿坏了,她爱吃粗面,但唯独阳春面是个例外。她记得韩泽站在温哥华公寓的厨房,衬衣袖子挽到一半,下身系了一条素色围裙的样子。水烧开,打一个蛋,小汤匙将各种料物丢进去,最后放上挂面开始煮。当时她想的是,那么优秀的韩泽,为什么会看上她呢。后来她才发现,韩泽各方面优秀,与他的恶魔本质,没有任何矛盾冲突。
    二、
    这碗阳春面,是久违的味道,祝秋音吃的很快,连汤都喝的一干二净。韩泽坐在床边,陪着她吃,两人谁也不说话。
    祝秋音放下碗,自嘲般笑了一声:“昨天开始了,就得继续下去,等你喊停,是不是”
    韩泽沉默,没有说话,她那么了解他,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祝秋音叹了口气:“听说你现在步入仕途了,按理说你那么爱惜羽毛,怎么还会去做女明星金主”
    昨晚那种场合,韩泽出现实在是稀奇,身边有人谈论起他,说他近期在捧某个小花,让她听到上了心。
    “吃醋了”韩泽笑笑,避而不答。
    祝秋音纯属好奇,也不指望他能告诉自己实话。韩泽本就不是柳下惠,哪怕真的是贪恋小姑娘皮囊去捧人家也是正常。她看着韩泽,眼神认真:“我回国之后,也算进了这个圈子了,你捧她们不如捧我,我比她们有潜力。”
    “之前看我和郑羽洋一起说句话,醋劲儿都那么大,现在不在乎了”韩泽凝视她,想要从她眼里看出什么答案。
    祝秋音张张嘴,话到嘴边成了一句:“之前摔了那么大跟头,我也是总要学乖的。”
    韩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老师,她的看人经验,她的为人处世,全都是他手把手教会的。同样,他也毁了她对人生美好的一切幻想,毁掉了她曾经轻而易举的快乐。
    韩泽脑门突突跳了两下,笑了笑算是默许了她的话:“那你对面的邻居”
    只提点一句,便看到祝秋音点头。“我会和他说的。”
    “好,”韩泽没想到祝秋音这么听话,惊讶之余眼底还是浮现了满意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乖女孩。”
    祝秋音没有做声,韩泽很喜欢对她说“乖”这个字。他是掌控欲很强的男人,喜欢听话乖巧的女孩。记得当初她兴致冲冲的给他讲学霸和学神的区别,学霸觉得学神考试考了150分,自己考了148分,其实两个人差不了多少。然而事实上,学霸考148分是因为他只能考148分,学神考150是因为只有150分。
    这个段子当然是她用来默默揶揄韩泽的成绩的。她那时刚到全英文环境,纵使自己英语基础凑合,成绩也不会太理想,在看到韩泽成绩单的时候只有瞠目结舌的份。祝秋音还记得听完之后的韩泽眯起眼睛,在她的惊呼声中长臂一揽将她抱住:“我是学神,你是什么”
    “学神的女朋友。”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又痒又挠人,祝秋音笑着躲他。“别闹啊,痒。”
    “乖。”韩泽在她的脸侧偷香,把桌子上的卷子归到一旁,把她抱到了书桌上坐。
    面前的男人和八年前的影子渐渐重叠,祝秋音叹气,那些时光,她曾真的快乐过。
    三、
    祝秋音小时候和爷爷奶奶生活在G市,依山傍海,温带气候,四季分明。他们住在部队分配的石头别墅,爷爷在院子里砌了小菜园,因为公务繁忙总是奶奶浇水。住处附近的环境很好,出门便是公园、领事馆遗址和名人故居。那时人们还没有开发名人故居的意识,老城区居民们混杂居住在一起,经过时都会听到这家训小孩那家夫妻吵架的声音。
    石头别墅在军事管理区内,笼统来说也算是军区大院。大院里小孩子不多,所以大人们格外喜欢她,拿她当小公主一般宠着。小时候也曾和大家一起调皮的翻墙打滚,玩各种游戏。后来随着年纪长大,母亲给她请来各种老师,仪表钢琴书法网球绘画什么都教,硬是要把她往大家闺秀的道路上引。
    十五岁那年,奶奶病逝,爷爷痛失所爱身体状况一落千丈,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帝都,把她送去了加拿大温哥华读高中。理由是她应该出去开阔开阔眼界,而加拿大的国人多,又有亲戚朋友在,有照应,不至于不放心。
    祝秋音至今记得那年的自己,被大人保护的太好,不食人间烟火,同样不识人间疾苦。白色裙子黑色直发,从学不来虚以委蛇。
    父母工作忙碌,就算不忙,身份限制之下也无法带自己出国。祝秋音第一次自己孤身一人踏入异乡,飞机飞行时间太长,落地后身心俱疲。母亲的闺蜜何云到机场来接,她强撑精神甜甜的叫了声阿姨。
    何云住在温哥华西区的桑拿斯,温哥华有名的富人区,小松鼠在草坪上蹦蹦跳跳,祝秋音下车,看着面前的独栋别墅,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真的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进来坐呀。”何云招呼她,带她走入客厅。客厅面积很大,落地窗北向,整个海湾和西温哥华的建筑群一览无余。何云嫁给香港郑姓富豪,在香港回归之前,随老公跟移民潮到温哥华定居,生下一子一女。祝秋音到时,郑家孩子还在巴厘岛游玩,所以未能得见。
    祝秋音在何云的帮助下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第二天开学是祝秋音自己去的,她生性不爱麻烦别人,也知道西方一向讲究独立,以为报道只是很简单的事情,却不想第一次便撞上了学生间的恶作剧。
    学校有一扇大门是专门用来整新生的,推不动,而且警报铃声会响。祝秋音正愣神期间,便被一位不认识的白人女生拉着在场地走,旁边一群学生围了上来,边鼓掌边笑。祝秋音只是觉得窘,想哭又忍下来,挣开又挣不动,踉踉跄跄的任女生拉着,就这么走了一圈,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待到白人女生离开,祝秋音甩甩手腕,吸了吸鼻子,她很想回家。
    “秋音,”一个短发女生带着另一个长发女生朝她走了过来,“这么巧,你也来加拿大了”
    祝秋音看到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苏青。”
    “还记得我”苏青笑了,脸转过去朝向她旁边的女生。“林樱,认识一下,祝秋音,我的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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