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失去照明的时候,文落的眼睛因为暂时无法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就像被浓墨一样的黑色幕布兜头罩住了脑袋。
    文落打小胆大包天,他的老家在人少的农村,小时候没少干摸黑去别人家逗狗撵鸡的事儿,黑暗是吓不着他。
    他根据多年的“经验”得出结论,黑暗并不完全代表可怕的未知。他野惯了,这旧洋房还没他小时候跑山里的废气矿区探险来得神秘刺激。
    那探照灯用了好几年,最近其实就有点坏了,充满电会偶尔失灵,导致突然熄灯。
    想起这件事,文落又想骂一骂他的好师父。
    没见过这么抠的,吃饭的家伙也能省着,这下可好了,老家伙临时开溜,留下他一个人受罪。
    在城市或者城镇,楼房外面总有别人家的灯光和路灯,但是这里入夜后立刻被浓重的黑暗包围,温度下降得飞快,穿堂风呼呼地吹。
    文落停下动作后,暴露在空气外的皮肤立刻被阵阵阴风吹得冰凉。
    凉飕飕的风将在角落打转的呜呜风声送到了文落的耳边,他鼻尖嗅到若有若无的霉烂气息。
    他是个很有想象力的人,登时觉得这里好像真的如他们瞎编的故事一样,有个被困在这破房子多年不得而出的可怜“人”。
    年年月月,日日夜夜,这“人”看着新房变老,人烟远去,被迫孤守空房,细看身边的一切随着万年不变的新月逐些破败,却无能为力,盼望狠心的人在不久的将来回归,却只等到希望化为泡影,绝望到怨恨。
    或许只能看见夜,身陷于浓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还有夹带着山里潮湿的、植物腐烂在泥土里的霉味和土腥味的山风,这屋子,这里的“人”,在长年累月里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股令人作呕的陈年腐朽气息。
    这个“人”失了心疯,好似困兽,每当夜色来临就在洋楼来回踱步,阴森森地哭笑,寂寞之际等来了文落这个倒霉蛋,弄熄了灯,就慢悠悠地趴在了他肩膀上,在他耳边吊着尖细的嗓子低声哭诉。
    文落脖子冷飕飕轻飘飘的,根本感觉不到身边有人。
    这地方老鼠都找不到一只。
    所以啊,很多时候人就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的,只要他不怕,就不会被自己吓到。
    “以后不当神棍,我或许可以写点恐怖剧本混口饭吃。”
    文落很自信地肯定了自己异想天开的能力,他笑了下,觉得可行,然后愉快地吹起了口哨,很有兴致地和“哭声”来了段即兴合奏。
    然后因为觉得自己五音的齐全程度和想象力是两个极端,因此很快结束表演。
    此时,他无意间见到印着凌乱脚印的地板铺了一层银霜。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慢慢的,文落的眼睛适应了黑夜,逐渐能看到周遭模糊的轮廓阴影,但环境还是太黑,一切都像被蒙了黑雾,无法判断真切。
    没了灯就失去了光明,失去光明的人类是无法正常工作的。
    文落决定回去车上早点睡觉,睡精神了,等明早天亮前就起来,赶在李老板过来之前布置好现场,无论如何都要给顾客一个满意的答复务必弄成李老板想要看到的效果,最好能显出他们师徒二人昨晚在这里和厉鬼大战一场,经历惊魂艰险的狼狈模样。
    这是他们为顾客服务的宗旨。
    李老板是他们好不容易钓回来的大鱼,万万不能因一时不慎就放走了这头能可劲儿宰的肥鱼。
    其中文落为调查李大昌家族里的秘史熬了很多通宵,险些要牺牲掉他的秀发。
    这么想着,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一束光顿时出现在弥漫着灰尘颗粒的地上。
    灰尘很厚,完全掩盖住地板瓷砖,一看便知几十年没人打扫过,灰尘厚得像铺了多年没洗的发霉地毯。
    文落人高腿长走得快,他从吊高的大厅中央转身往大门的位置行走,走了几步,他的视线缓缓地从手机移开,就在抬眸的瞬间,他看到了什么,神情突然愣住,脚下犹豫着停了下来。
    他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稍微压下手机,照亮自己脚下的地板,觉得有点奇怪。
    刚才有这么厚的灰吗?
    顿了顿,文落突然转身用光照看身后的地板,地板上依然是铺着厚而均匀的灰尘。
    不对。
    地板上应该有很多他们制造出来的凌乱脚印,但是现在这些脚印全部不见。
    此时此刻,地板上就连文落走来,前一秒在后脚跟落下的脚印也完全消失了。
    文落左右观察旁边的地板,以及手机电筒能照到的最深处,只能看见地板上的灰尘均匀,不见任何事物在其中留下过一丁点儿的痕迹,更别提脚印。
    他眨眨眼睛,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可能啊,别说在之前李老板就来过,就是今日他们仨在这儿绕了好几转,绝不可能没留下痕迹。
    难道……
    突然一阵阴风穿过,文落冷得一哆嗦,这风带来山上特有的泥腥味,他瞬间就想到,肯定夜晚山里的风大,吹起灰尘掩盖了脚印。
    应该是这样,绝对是这样,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有个不懂的胆小鬼此时站在文落的位置,肯定会被得滋儿哇乱叫。
    文落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边乐边继续出去,其实凉快一点也好,省得热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他笑着往破落客厅的大门走,然而他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抬头的时候,文落看到刚才还是敞开的大门竟然关闭了!
    “……怎么回事?”
    他愣了愣,旋即举起手机对准大门,发现两扇雕花精美的厚重门扉悄无声息地挡住了出口,门扉上深红的油漆看着似乎很新,还没干透,乍一看像被人用新鲜的血液泼在上面,诡异得好像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探照灯熄灭的时间过去三分钟不到,文落完全没发现大门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合上的。
    两米多高的门口被挡得密不透光,凉丝丝的风困在了屋里,打了个转扑在文落身上,游丝般缠住他的脚踝,沁凉从脚板底往上窜。
    老掉牙的洋房有大门不奇怪,门被风吹上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文落分明记得洋房由一扇跟院外一样锈迹斑斑的镂空铁门关上。
    门锁都没有,因为屋里没什么贵重物品,李大昌都懒得用铁链和锁扣锁上。
    横在文落面前这扇红漆大门不仅不镂空,不透光,甚至崭新得像是像刚出厂,也看不到任何锁位。
    骤然出现的蹊跷将文落逼得后退了一步,他不由得皱起眉头,紧接着觉得,不行,他怎么可以被这等小事打败。
    人总觉得未知危险,那么就等他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这么想着,文落就要上前看个清楚,探个究竟,就在此时,手机上的电量栏亮起刺眼红色,发出电量即将耗尽的警告。
    他暗道一声糟糕,眼睁睁看着为保护手机的正常使用,手机自动关闭手电筒。
    这一下,被驱散的黑来重新来临,好像一团浓稠的黑雾将文落笼罩在其中。
    算了,既然出不了大门,他翻窗走人总行吧?
    虽然发展有点诡异,但是文落坚信这一切一定可以用科学道理解释得通。
    他背好背包,就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小心地绕过地上的杂物,无惊无险走到左手边一个没有玻璃的窗户,窗台的碎玻璃没人清扫,他十分不讲究地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扫下来。
    伴随着玻璃落地的声音,文落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你为什么用我的手臂扫玻璃?”
    这声音很近,近得仿佛说话的人贴在他耳边说话。
    文落:“……???”
    他低下头一看,手里的木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冷冰冰的,好像从冰箱拿出来的冰鲜肉。
    文落脑子一怔,瞬间松手,那条手臂啪嗒掉在地上,他飞快后退两步,瞪着手臂,总觉得它下一秒会抓住他的脚。
    一切归于寂静,风都没声儿了。
    文落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遇见杀人犯了!这儿还真是杀人现场!他和杀人犯共处一室……
    不对,刚才那声音好像说的是“我的手臂”。
    他耳边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文落反应极快地循着声音来源方向转身,别说男人,就是人影都见不着,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黑暗一角,只恨没有夜视能力,看不出个究竟。
    他直觉这屋里肯定只有他一个大活人,但同时又诡异地知道有“人”藏在黑暗里直勾勾盯着他。
    “谁?”文落终于憋不住出声,“大哥,有事好商量。”
    他尽量无视地上的手臂,悄悄挪着脚步到窗边,空荡荡的屋里有他声音的回音
    没人回应他。
    文落后背贴着墙,仅靠月光的话他的视野范围有限,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先听外面的动静,发现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再发生。
    黑暗里安静无比,哭泣似的风声仿佛被门关上,从文落面向客厅的角度,只能看到杂物模糊的黑色轮廓,他也辨别不出其中哪一个是能动能说话的。
    确定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文落屏着呼吸转过身,双手撑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正要一跃而起
    就在此时,他身形一顿,有什么东西无声站在他背后。
    文落眼神一凛,缩着左手从腰的位置穿过背包背带,右手抓着右边的背带,身子一矮,就拎着背包用力横扫出去!
    什么都没打着。
    他身后是空的。
    不对!
    他身后不是空的,那东西就趴在他背上,跟着他转身。
    紧接着文落肩膀一沉,阴冷的气息袭来,有什么搭在了他肩膀上,嗅了嗅他脖子,一个和刚才如出一辙的男音道:“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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