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逢敌,后有累赘,唯有先发制人,速战速决。
    就在双方目光相碰的瞬间,李曜已然拔刀冲了上去,其疾如风,动若雷霆,为首一个虬髯大汉本来想要张嘴发话,却不料对方根本不按他熟悉的流程来,结果一时反应不及,连迎战的姿势都尚未摆开,便遭李曜一刀砍倒在地。
    李曜如虎入羊群,左突右击,一刀一个,全无一合之敌,一时间惨叫连连。
    只不过,她可不想当着袁二的家眷大开杀戒,也不想弄得自己一身是血,所以她的每一刀都砍向对方的腿,刀刀都砍在了筋骨上。
    即便如此,不消半刻功夫,这二十来个汉子甚至连挟持人质的机会都没能创造出来,便全部都蜷着身子抱着腿倒在了地上。
    李曜擦净刀身,收刀入鞘,又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没有染上半点血渍的道袍,然后一手提起一个,就如同清理挡道的杂物似的,毫不气地将这些新鲜出炉的瘸腿汉子全都扔到了路边。起先第一个被她砍倒的虬髯大汉捂着腿上不断冒血的伤口,一边用力吐着啃进嘴里的泥巴,一边阴阳怪气地道:“呸……好个厉害的女道士!呸……够辣!呸……够烈!呸呸……”
    李曜理都不理这个管不住嘴的汉子,朝身后招了招手,示意躲在不远处的袁二一家赶紧跟上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放步前行,便是不想再在这些乌合之众身上耽搁自己赶路的时辰。
    可李曜没走出多远,就忽然听得身后一片惊呼声,不由顿住了脚步,转身回头一瞧,就见袁二一手提着一把滴血的长刀,一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赫然是那虬髯大汉的头颅。
    李曜微微一惊,不由柳眉倒竖,厉声质问:“这是作甚!他与你有仇?”
    李曜完全没有料到,昨天才能下床自理,刚刚还躲在牛板车之下,一副心惊胆战模样的袁二,居然会突然暴起,一声不吭就抄刀宰人,而且还是杀死一个已经没有威胁的人。
    在这些日子里,李曜与人畜无害的林十娘、袁大娘等人接触的时间比较多,几乎都要把袁二给忽略了,尽管这厮已是打算从良,但做了十多年山野恶民养成的凶残习性,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丢掉的。
    刚才还一脸狰狞的袁二,一见李曜叱呵自己,马上就变成了一副畏缩的模样,怯怯地应道:“回禀仙姑,此贼唤作邹大,与鄙人本无甚仇怨,只是这只丑货狂妄邪戾,睚眦必报,残忍无常,完全是个祸害,况且……”
    袁二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将手中的人头提得高了些,再接着说道:“他在我们这一带凶名极盛,故而鄙人以为,这颗人头有大用处。”
    “哦?”李曜闻言有些讶然,视线落在这颗丑陋的人头上,一脸嫌弃,口中却道:“此物能有何用?说来一听吧。”
    袁二听得李曜语气略缓,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道:“是,仙姑且稍等片刻。”
    袁二说着,一双细小的眼睛直往地上扫视,临近的瘸腿汉们不知他将欲何为,吓得拼命朝四方匍匐着爬开,生怕自己在下一刻步上邹大的后尘。
    袁二弯腰躬背地搜寻了一会儿,拾起一根看上去还算锋利的长矛,便往虬髯大汉头颅上血淋淋的脖颈窟窿眼插了进去,直至数寸长的矛头没尽为止,然后不顾自家妻子儿女惊骇的反应,将这支插着一颗大脑袋的长矛竖直地固定在了牛车的车架上,方才开口说道:“仙姑的本领,鄙人一家自是知晓的,但别人不知啊!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山寨皆有强人统领,鄙人在山中生活了十数年一直无法出去,便是拜他们所赐,这些强人一旦看见咱们一行,就定然会行剪径之事,无论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皆要劳烦仙姑对付一番啊!鄙人不过是想教那些强人忌惮咱们一些,就算遇到了愚钝的人,仙姑亦只需比划两下,教他相信自己是来作死,哪还有不跑的,如此一来,总归是能避免一些麻烦呐。”
    听完袁二的解释,李曜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吧,就依你说的办。”说罢便转身继续前行。
    李曜当然明白,袁二将他这般先斩后奏,杀人如杀鸡般的行为,说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其目的不过是想要在路上行一个“狐假虎威”之事,倚靠李曜的威风来护得自己全家的周全。
    虽然袁二不敢明说,但李曜却也知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哪怕她再厉害,也不可能每次遇到强人时都能占得先机并保证袁二一家不会受到伤害。
    袁二一口一个“强人”,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直说得好像他以前跟那些强人不是一类人似的,不过李曜对此并不介意,毕竟袁二非常了解他过去的同道冤家们,如此这般倒是让“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增添了有趣的注解。
    不怕死,并不代表喜欢送死。这种枭人首级用以“杀鸡儆猴”的做法,虽然让人觉得血腥残忍,却是非常直观,容易教人看个明白。
    兴许真的能让某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知晓李曜是不好招惹的,兴许真的能够警告他们莫要作出飞蛾扑火、螳臂当车的愚蠢之举。
    既然有可能为自己省去一些麻烦事儿,她李曜又何乐而不为呢?
    ……
    ……
    山坡上,密林间,翠绿缤纷,莺歌燕语。
    一个头戴束额巾,身穿猎装的少年郎,藏在一棵大树背后,屏气凝神,张弓搭箭。而在他视线前方的不远处,正有一只歇在矮树上“日里飏朝彩”的朱鹮。
    随着一声弦响,羽箭破空而出,险险地擦着朱鹮曲线优美的长脖飞掠而过,于是这只常被人当作吉祥象征的美丽鸟儿,便惊飞远映碧山去,唯留那少年郎风中凌乱了。
    “呸!兀那痴鸟,算你走运!”
    少年郎看着那朱鹮在山中渐飞渐没的优雅身影,恶狠狠地朝前方啐了一口。
    “呵呵,阿郎莫急呀,今日时辰还早嘛!”
    一位身穿窄袖袍衫,头发稀疏花白的老人,笑盈盈地朝少年郎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数个箪衣短褐打扮的壮汉,皆是手持矛叉,腰挎长刀,背负弓箭,威风凛凛。
    “韩掌事说的是。”少年郎悻悻地收起弓箭,随后望着远方,忽然又朝地上跺了一脚,恨恨地道:“我就是心里难受啊!”
    韩掌事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心中不由幽幽叹息,这孩子突然在一日之间失去父兄,刚到束发之龄,就接手了一个人口多达三千,有控弦者五百的大寨,其间的麻烦和困难简直一言难尽。而今他这个寨中元老能帮的忙,除了尽职尽责出谋划策,处理事务,便是助其早日走出丧亲之痛,重新打起精神来了。
    “咦?”
    刚刚还在闷闷不乐的少年郎突然发出了一个惊疑声,随即指着山坡下一条土路的远端,兴奋地叫道:“快看,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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