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丙辰,皇贵妃年氏薨,谥敦肃,史称“敦肃皇贵妃”。
    这是本朝第一次以皇贵妃礼制进行风光大葬,皇帝辍朝五日,以示哀痛。皇贵妃金棺在圆明园西花园停灵五日移出圆明园,二十八日奉移金棺于阜成门外十里庄。可惜的是,雍正帝本人并未亲临这盛大的葬礼。
    十二月初一,朝廷议政大臣向雍正提交年羹尧的审判结果,给年羹尧开列九十二款大罪,请求立正典刑。其罪状分别是: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僭越罪十六条,狂悖罪十三条,专擅罪六条,忌刻罪六条,残忍罪四条,贪婪罪十八条条,侵蚀罪十五条。这九十二款中应服极刑及立斩的就有三十多条。
    雍正在批复中写道,念及年羹尧功勋卓著、名噪一时,“年大将军”的威名举国皆知,如果对其加以刑诛,恐怕天下人心不服,自己也难免要背上心狠手辣、杀戮功臣的恶名,于是表示慈悲开恩,赐其“狱中自裁”,立斩其子年富,其余十五以上之子发遣极边充军,父年遐龄、兄弟希尧革职免罪。父兄族中任官者亦俱革职,家产抄没入官。
    十二月初四日,允禵因任大将军时“任意妄为,苦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情糜费”,经宗人府参奏,由郡王降为贝子。
    不过几日,隆科多上奏辞步兵统领职务,雍正帝允,由巩泰接任。
    十二月二十一日,雍正命每旗派马兵若干在廉亲王允禩府周围防守,又于上三旗侍卫内每日派出四员,随允禩出入行走,名日随行,实为监视。
    快到春节,雍正带着云烟乘皇帝銮驾回到紫禁城养心殿。京城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了,道路边遇到人的地方全都黑压压一大片的跪在御道两旁。
    这也是云烟第一次陪他用皇帝的正式銮驾出现在外面,那样的氛围是她感到陌生的,甚至有些微微的惶恐。她轻轻掀开帘子的一小角,看到帘全是黑压压矮身跪着的脑袋,百姓们不甚整齐的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云烟抿着唇转过脸看身边的男人,雍正淡淡回看她:“在想什么?”
    云烟怔怔道:“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跪在路边……你还会不会认得我”
    雍正抬手将她手从帘子上抓下来,蹙眉道:“胡扯,手又冻凉了。”
    这一年除夕的干清宫家宴,人又更少了。皇后纳拉氏说起三年停选已过开春选秀的事情,雍正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
    这个年前后,是可以预见的,无数腥风血雨接踵而至。就在此时,宫内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由于被过继给允禩的三阿哥弘时回宫探望母妃过年,酒后在宫内遇见弘历与福惠二阿哥起了争执,竟公开非议弘历与福惠的亲生父母,不是嘉妃与敦肃皇贵妃,只是卑贱汉女奴婢,甚至说不是当今皇上之子!
    弘历稍长,虽然气的厉害,但没有大碍。但六十年仅五岁已然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污蔑,争辩受了刺激,正值寒冬,小小的孩子回到阿哥所就病倒了!
    这一闹几乎是轩然大波,周围在场的奴才几乎全都遭了无妄之灾,再没有机会将宫闱秘闻说出去。
    云烟得知时,和雍正一起带着太医赶去阿哥所里六十的小院子。风寒昏迷说胡话的六十不断的喊着:“嘛嘛……嘛嘛……不是……贱奴……不是”
    听得云烟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她不断摸着他的小手,满脸都是泪痕。
    雍正四年正月初四日,允禟因在西宁以密语与其子通信被议罪。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允禩、允禟及苏努、吴尔占等被革去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允禩之妻郭络罗氏革去“福晋”,休回外家。
    雍正帝震怒谕下:“弘时为人,断不可留于宫庭,是以令为允禩之子,今允禩缘罪撤去黄带,玉牒内已除其名,弘时岂可不撤黄带?着即撤其黄带,交于胤裪,令其约束养赡。”
    六十似乎从娘胎里的先天不足显现出来,情况时好时坏,让云烟忧心忡忡,总是放心不下别人伺候,带着兰葭和兰夕几乎终日不回养心殿,只用简易床榻睡于阿哥所外屋。
    雍正政务繁忙,夜里赶来阿哥所小院里,见她蜷缩在外屋榻上,人已然明显憔悴,心痛不已。几次劝说,都无法劝动她回养心殿。
    终于,她病了。
    雍正将云烟抱回养心殿中照顾,留兰葭兰夕在阿哥所陪同两位嬷嬷照顾六十。
    云烟不过一日便要回阿哥所,被雍正再三无奈制止道:“你自己的病气尚且未好透,去阿哥所若过给六十可怎么好?”云烟听了才连忙作罢,每日遣人来一日三遍的报情况。
    六十的情况渐渐好些起来,云烟的病过了几日也好了些。可还提出上元节,允禩府便传出了血案!
    允禩的侍女白哥劝他于皇上前谢罪,允禩愤然道:“大丈夫岂能因妻室之故而求人?”
    侍女白哥见他日日酗酒沉迷在醉乡,屡次苦苦劝谏不从,悲伤愤恨,竟自缢而死!逆理昏乱,众所共知。
    云烟听兰夕说到这个消息时,已然全懵了!她怔怔的瞪着双眼,泪水忽然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白哥。
    他告诉世人,她叫白哥。
    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存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个与她从台湾到春和园相伴四载的,为了允禩衷心耿耿不惜帮他欺骗她的,满心痴恋着他的女孩子,也不会在这世界上了。
    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了。
    第195章 酸
    雍正四年的春天,当初的粘杆处已然暗暗在雍和宫中形成了一个直属皇帝的庞大根系,势力大的连旮旯里的风吹草动都知道,甚至连官员赌博遗失的骰子也会出现在雍正帝的龙案上,简直是人人自危。
    明明是春光灿烂,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凉。
    囚允禩、圈允禟、禁允禵。
    这一年的春天过后,允禩不再叫允禩而叫“阿其那”,允禟不再叫允禟,而叫“塞思黑”。
    云烟从不管雍正的朝堂之事,她从来做的都只是支持他,懂他的心,可到如今也沉默了。因为她太懂他,他是个那样固执的男人啊。
    兰葭端了新鲜的水果上来,对正在窗前发呆的云烟轻声道:“夫人,这是西域进贡的庵波罗果,说是稀有品种,统共就两篓子,皇上特意让苏公公都送来给夫人用呢,奴婢第一次见这稀罕物也不知如何打理。”
    云烟转过头,看桌上荷叶瓷盘里的水果,分明像芒果的样子,但品种似乎很独特,色彩红艳配金黄,分外好看。
    “他用过没?还在干清宫?”云烟站起身来,往桌前走去。
    “怕是没有,听苏公公说万岁爷还在批奏折。”
    云烟看看鲜灵灵的庵波罗果,思量道:“拿把水果刀来”
    兰葭愣了下,应声叫屋外小太监刘二奇去拿了来。
    兰葭棒上来轻声道:
    “夫人教教奴婢,奴婢动手打理吧。可别让皇上回来看见夫人拿着刀,奴婢们受罚事小,要把万岁爷吓个好歹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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