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纽子哭丧着脸,一边用袖口擦泪道:“我们八爷如今病得不省人事,一天难清醒几时。”
    小扣子也如此附和道,两人皆显得十分伤心。
    诚亲王胤祉显得十分为难,看向身边雍亲王胤禛,恒亲王胤祺,淳郡王胤祐和九阿哥胤禟。
    雍亲王胤禛一直不说话。
    九阿哥胤禟倒是开口坚决反对道:“如今八阿哥如此病重,若移往家,万一不测,谁即承当。”
    淳郡王胤祐道:“皇父有言在先:八阿哥病极其沉重,不省人事,若欲移回,断不可推诿朕躬令其回家,此话我等皆在场聆听,实难推诿。”
    恒亲王胤祺道:“先进去看看情况吧。”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说,从白哥身前经过,往书房前去。白哥将托盘一直端侍于膝上,药碗内药汁的热气不断氤氲在脸上,她一直屏息低着头等他们走过才敢微微抬起头,周身却忽然觉得一股强烈的视线袭来,反射性的一抬眼——
    一行走过的皇子王爷中,其中最为高大的那个男子竟然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微微侧了身,一双漆黑的鹰眼幽深的看着她,眼神里像一个巨大的漩涡。
    白哥与他目光在空中一碰,惊得收回来将头埋得更低,心脏一阵阵失控的收缩,太阳穴突突直跳,握在托盘上的手指也紧紧的泛白,碗里的药汁微微的波动。
    她是没见过他的,却忽然有种既陌生却熟悉的感受。看他至少三十五岁以上的年纪和身上肩头四团龙纹也该是亲王级别,内敛的鹰眼和紧紧抿着的唇线看起来坚毅又深沉,她不知道为何他这样看她,久久不敢再抬头。
    直到他们都进了书房外厅,白哥才敢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碗里的药已经有些不够热了,眼见他们一行人去了书房,白哥便默默跑回小耳房里关上门重新熬药。
    白哥一边看着炉子里燃烧的炭火,一边想起听他们的意思却是在皇上的授意下想要将八贝勒胤禩从春和园移回城中贝勒府里养病。可他这样病势,若再受风寒后果不堪,只是,这事情连九阿哥胤禟也劝阻不住的话,她便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不过多时,见小纽子慌忙跑出来召唤太监和侍卫进屋,白哥在窗前一看正在心慌,小纽子便两边看看,提脚跑来小耳房里。
    白哥忙把门打开问:“这是怎么了”
    小纽子一脸沮丧来不及细说,匆忙道:“几位王爷带了旨意,现在马车就在园外要接八爷回城中家里。”
    白哥愕然道:“现在就走?可什么都没收拾,我马上去帮八爷他……”
    小纽子忙道:“你不用回去!”白哥在八爷没安排好前定是不能随着一起抛头露面回贝勒府里的,只看这些王爷都送走后,九阿哥胤禟来园子如何安排。
    白哥有些愣道:“我也没说我要回去……只是不用我去帮忙收拾吗?八爷还病着经不起折腾……”
    她从回京就在春和园里当差,也是从没去过城中八贝勒府里的,想来府里一定比园子里森严了许多,更要战战兢兢度日。
    小纽子一下有点尴尬:“对对,我一时急糊涂了,主要现在来不及,东西也没什么可带的,府里都有,你放心。我先去忙了,现在来的王爷多,你们都小心点别出差错,最好等人走了再出来。”
    白哥点点头,小纽子便扭头跑了,还将门顺手合上。
    白哥扒着窗户看向书房门口,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里面如何情况,想来也不是她能操心的了的,只希望八贝勒胤禩不要因此影响病情,到了贝勒府里,兴许比园子里照顾的更周到罢。
    炉上的药已经好了,可惜却用不上了。她将药罐端下来,又将自己的药罐放上去熬着,静静看着药罐里咕嘟出的热气,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大起来,又渐渐小下去。
    八贝勒胤禩走了,因为带着病气的他不能出现在康熙和皇太后回畅春园的路上,所以他被他的兄弟们送上了回家的马车,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这样的皇家戏剧,白哥是不懂的,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悲哀。
    白哥喝了自己的药后,开门出来,花园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天色也暗了下来。她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内室里大床也空了,被褥还是掀着的,带着主人余下的体温渐渐冷了,有些凌乱。白哥就弯腰默默的把被子叠起来,将床铺收拾整齐。
    她走出院子越过花园,一路往园门口走。黄昏时分,园子里忽然显得有些清冷起来,一切都像是人去楼空,倚着园门像外望去,好像还能远远地看到马车离开的影子。
    她正在发愣,视野里却渐渐出现了一个小点,渐渐放大出一个人来。白哥回过身来,怔愣的看着由远及近慢慢走来的男子。
    他一身团龙行袍,内敛炯炯的墨黑鹰眼就这样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嘴唇线条,足下脚步稳健。就这样隔着黄昏近黑的天色,仿佛从天边跋山涉水走来。
    他是谁?
    他不是送八贝勒走了吗?
    白哥后脊有些发凉,却不能掉头就跑。
    当门前的侍卫看到他也显得很诧异,单膝跪地行礼道:“给雍亲王请安,雍亲王吉祥!”白哥也只能选择跪下。
    雍亲王胤禛什么话也没说,大掌便上来拉住白哥的手,惊得白哥脸色发白的仰头看着他。他的嗓音很低沉又有磁性,在寂静的黄昏里显得威仪而果断。
    “现在就跟我走”
    白哥来不及说话,雍亲王胤禛就拉着她往外走,白哥哪里禁地住他拉,便“王爷,王爷”的叫他,但他的大手毫不放松,云烟咬着唇求救的看着门口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也是目瞪口呆,一个侍卫想开口,雍亲王胤禛回身眼睛一抬,两人又立刻噤声了。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丫头。
    白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由他拉着往前走,步子有些踉跄,后背冰凉,而抓着她的掌心却是滚烫的,天色有些暗下来,她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发怵,可又毫无办法。她看着身前的背影,渐渐强迫冷静下来,只剩下手还在他掌中微微发抖。
    他们走上了岔路口,一辆马车正笃笃的行进过来,慢悠悠停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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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7、用心良苦...
    白哥看着马车,心里琢磨难道是回来接她去八贝勒府?可也不能是个王爷特意回来接她吧?
    自从她病后,不是在别庄就是在园子,都是封闭单纯的环境里,有小丫提点着她各项规矩,如今忽然被人拉出来,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忐忑难安。
    马车前的一个车夫和一个小厮俱是打扮低调,小厮起了身看着白哥差点发了愣,眼圈红了起来回过神恭谨的撩起身后车帘子一边低声叫了句:“主子,夫人!”
    白哥哪里又识得,这小厮正是雍王府炙手可热的红人苏公公,换句话说,正是与她一起当差相识十几年的小顺子。
    雍亲王胤禛脚步一停就伸手去抱白哥,而白哥正在疑惑那小厮叫的是不是扶人两个字,扶人的意思是叫谁扶雍王爷吗?怔忡间冷不丁就被他轻松的拦腰抱起,托放上马车去。
    白哥被一塞上马车,看到车厢里黑洞洞的就反射性想退缩,被提腿上来的雍亲王胤禛迎面逮个正着,直接把她拖抱进车厢里去,车帘子拽上,马车就慢慢的跑起来。
    车厢里有些暗,只能看到彼此近在咫尺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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