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几乎像被针扎了一样缩了一下肩膀,心脏传来一种尖锐而细密的疼痛。这样的片段,前世今生的人物和场景,诡异的混合又叠加,却又和谐。这样的疼痛,像穿越了时空一样,追溯到这个身体这个时刻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奇异的疼痛才慢慢过去。
    “云烟……”
    云烟一个激灵醒过来,听到室外传来的是胤禛的声音。忙回过神来应声,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云烟顿了顿,知道他是洗好了。就弯腰拿起床上胤禛的换洗里衣掀了帘子出去,见胤禛仍然趴在桶边,水已经彻底凉了。轻轻走过去放下衣服。
    洗好出来穿上衣服,云烟见他脸颊红色稍褪。想他怕是渴了,又恭敬的端了温水给他喝,喝完再放一盏在床头。伺候他上床睡觉。云烟才长舒了一口气,等到她自己也缩上小榻时,耳边传来胤禛均匀的呼吸声,似是睡着了。她才发现自己几乎虚脱,连手心都在微微颤抖。
    第二日的围猎也很如常,稍有遗憾的是康熙仍然没有遇到熊。晚宴时,还好老天爷听到了云烟的祈祷,康熙也没有再给各位进补,总算没有再来个鹿血大补酒。大家各自安稳的回蒙古包睡觉。
    第三日围猎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很是开心。云烟和其他下人们都在围场边的帐子里等着自家主子回来。
    欢笙还特地拿了十三嘱咐打理好的火红狐皮带过来。云烟见了这狐皮,几乎不敢用手去抚摸它。的确却是有些长见识,那毛色真是美轮美奂,火红中配着油亮。根根都是绝美的艳色。配个绝色美人才是相得益彰。能看出十三也是对他四哥爱慕到一定程度,真是和谐。
    由于云烟不太会做手工,还很敬业的向欢笙请教了如何做围脖、筒子之类的细致活,时间过得也快。眼看太阳西下,风渐渐大起来似是有些变天。云烟就说准备回蒙古包取披风回来怕胤禛回来冷。小川子也说要给十三取披风去。小顺子就笑着说正巧和小川子搭个伴,跑腿的事情他回去取就可以。
    云烟和欢笙刚送走了他们回帐子,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吼叫声,直直让人毛骨悚然!欢笙吓得一下子扑到云烟怀里。云烟也是头皮一麻,这是……熊?!
    接着就是由远及近的骚乱,远远就看几个狼狈不堪的侍卫护送着一个身上是血迹的人涌进来。几乎吓坏了周围的丫头小厮,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木兰秋狝(三)
    云烟和欢笙被挤在一边,云烟能感到怀里欢笙有些发抖,自己也处于一片震惊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连守帐子的侍卫都慌慌忙忙的紧急集合出发救援了!
    云烟一边轻拍欢笙的背,一边平静自己的心绪。她几乎是一个闪念!那个受伤的人是谁?!会不会是……一种熟悉的危机感向她袭来,和前世一样。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掉,只留下她一个人无路可走,无家可归。
    云烟放开欢笙几乎是飞奔到那群人中,扒开涌上去的小厮和丫头——
    九阿哥胤禟肩上的衣衫被撕破了,深深的血痕里鲜血涌出来,半躺在塌上。下人们正忙得一锅粥的给他包扎。他的脸有些苍白,嘴唇也是,缓和了平时那么俊俏的高傲感。胤禟皱着眉半抬着眼的目光碰巧看到了那个扒开人群扑进来的孱弱又平凡的丫头,她几乎像一头毛茸茸的小兽,眼底满满的惊恐,却又强压着镇定。这,是谁?似乎,是老四的丫头。
    当云烟挤在人群中终于隐约看到是九阿哥胤禟的脸,瞬间才无法掩饰的舒了一口气,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不是四爷,还好不是。
    当胤禟正巧看到那个挤在下人中的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变化时,要不是他受伤没有办法起来,他几乎立刻都想爬起来掐死她。这种你正受着伤,面前一个人露给你看“还好不是他受伤”的庆幸表情,任谁都不会那么大度吧。
    虽然云烟也有些觉得受伤的九阿哥很是可怜,但还好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没有怎么注意到胤禟的表情,云烟已经低头退出人群去,脑袋嗡嗡的响。
    欢笙迎上来,急急的问;“是谁受伤?不是我们十三爷吧?”
    云烟的嘴唇有点苍白,抚了抚她的肩:“你放心,不是十三爷,是九爷。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吼……”另一个方向又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传来,那兽性的感觉如此远的距离带来腥风血雨的味道。
    云烟和欢笙站在帐子门口,几乎是身心颤抖,到底有几只熊?康熙为什么非要猎熊,这下来了一窝,真的出事了!此时,云烟突然听到马蹄声,是一匹马——那一匹漂亮的栗色高头骏马风似的飞奔而来,长嘶一声停下来在原地踏步,鼻孔里喷着气,身上有血迹和伤痕!
    “追云!”云烟认出追云时几乎心神激荡,脸色刷一下的苍白下去,飞奔着上去。
    栗色骏马的颈子上那么明显的伤痕,还在渗血,马鞍上空无一人!
    云烟瞪着空无一人的马鞍,怎么会是追云自己跑回来?这个预兆几乎压的云烟喘不过起来。
    “四爷呢,四爷在哪?”云烟的心几乎开始打颤,追云的眼里满满都是惊痛与焦躁,不停的踢着蹄子,嘶叫着。
    云烟调回头要冲进帐子去,她不知道找谁。
    侍卫都被调走了,现在找谁去?等侍卫回来,等大家回来去找四爷?不,来不及。
    她心下全是慌乱,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狠狠的咬了自己的唇,血腥味渗出来,刺痛传到脑海见让她平静了些,心下在瞬间定了主意!
    云烟转头拉住身边欢笙的手,“中午吃剩的奶酪呢?还有没有,快装一口袋给我。”
    欢笙几乎被吓傻了,忙连声去拿。
    远处,野兽的叫声还在时隐时现。
    胤禛、血、熊这几个形象几乎已经在云烟脑海中混乱的胶着,这几乎让她无法克制恐惧。
    她拿住欢笙递来装满奶酪的小口袋,抓了一把在手心,其余栓在腰上。抓住欢笙的手:“欢笙,你听我说,如果十三爷或者谁有侍卫回来,你就告诉他们,四爷怕是遇袭了,我跟着追云去寻路了,路上以我丢的奶酪为记号,快来跟上我们!记住了没有?”云烟自从来到清朝,几乎从未对人说过这么一长段的话。
    欢笙惊恐的点头,“记住了!云烟姐,你,千万要小心!”
    云烟顾不上了,掉头跑向追云,她扑向追云的颈子,屏住呼吸轻声对追云的耳边说:“追云,拜托你了,带我去!”
    千里马都是认主的。追云是一匹除了胤禛没有人能骑的马,它根本不给其他人骑它。这是四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云烟与追云待着时间并不长,因为她一般都在书房,只是许是云烟身上沾染胤禛的气息很多,所以平日里追云颇为不排斥她。云烟没有时间去想她爬上去是否会被它摔断颈子,因为面对这么高的马背,她要想的是如何才能爬上去。云烟努力蹬了几次马镫,对她来说还是太高。欢笙跑上去帮她,也是非常吃力。云烟几乎急的想回帐子里叫人。
    也许千里马似乎真的通人性,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追云这时屈了前蹄的两膝,矮了身子下来。云烟几乎瞪大了眼睛,忙手忙搅乱的爬上去,拉好缰绳。追云站起身子,抬起蹄子开始飞奔。云烟被踉跄了一下,险些落马,几乎是死死拉住缰绳伏在马上。不忘隔一路撒一个标记,几乎是狼狈的要落马,一切的坚持只是凭借信念二字。
    天知道,这只是云烟的第二次骑马而已。前一次,是在周睿亭招待客户的马术活动场上。
    当一个人没有思考能力的时候,才是她最勇敢的时候,此时的云烟就是这样,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奔向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一心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四爷!
    木兰秋狝(四)
    追云在向密林里疾驰,枝叶沙沙的迅速从身边刮过。云烟的发已经散开,死死拽住缰绳的手已经嘞的泛白,她感觉不到疼痛。她专注于丢着标记和用尽全力使自己不要落马,只想着再快一些就好,再快一些!
    突然,正跑向一片密林的低阔角时,追云竟长嘶一声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云烟来不及做出反应,直接从马背上摔飞了出去——
    云烟眼前一阵失重的天旋地转重重摔落到密林里的草地上,好在草地并不硬,才没有要了她的命。她能感到一种尖锐的痛从左手臂和肋骨处袭来,她趴在草丛中努力的抬起头忍着疼痛想爬起来,但是左手似乎骨折了,汗从她的额角滑落。追云在她身边不安的踢着蹄子,鼻孔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呜咽。
    云烟这时感到空气里有一种不寻常的血腥气息,她努力的抬起头,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四周竟然有打斗的痕迹!突然她的浑身汗毛都立起来——前方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眼睛隐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着光,是狼!
    云烟在那一瞬间,心脏一阵痉挛,几乎牙关打颤,连汗都是冷的。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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