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淮频频看表。自那之后,他再没有说话,只是随时间流逝,眉头蹙得越来越高,脸色愈发低沉,几乎霜冻整个房间。
    凯文一直隐身式存在,此时也看着时间,脸色不敢恭维。
    羽生果弦更不敢说话了。
    然后这一切在一帮警察进入对面一家废弃工厂时结束。
    秦秦淮一张脸阴成了阎罗,起身抬脚踹飞了小巧的大理石桌。小巧大理石桌哭泣着往后退,哐当一声,砸入墙壁哥哥的怀抱,砸得墙壁哥哥暴躁掉皮。
    踹飞桌子后,秦秦淮明显没有消气,他还在四处张望寻找下一个能踹的目标。羽生果弦心说不好,慌忙躲到凯文身后。最后发现秦秦淮连余光都没分给他就去踹墙。
    凯文早已经站起身,脸色并不比秦秦淮好上多少。他确认了一下时间,犹疑,“有什么变故……”
    “废话!”秦秦淮的怒火找到突破口,开始浪荡地喷发,“堵车车祸绑架强奸?什么没有可能?但这能在李节愍身上发生吗?能吗?”
    羽生果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弱弱问,“关Gaius什么事儿?”
    “你别问。”
    “闭嘴!”
    如今凯文十分温和,秦秦淮十分暴躁。
    暴躁的秦秦淮彻底变成了喷火龙,只差头上生牛角,否则他能顶穿整个宇宙。
    “冷静,冷静——”秦秦淮双手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羽生果弦有点儿担心他一时失手把自己太阳穴按爆,“他为什么没来?”
    为什么?
    他们把许梅梅扔进了海滨啤酒厂,分析了李节愍和警察赶来花费的时长,排查了路况问题,设置了一些障碍,就算李节愍拒绝见面也会有人在无形中强迫他通过这里,而且通知李节愍的时间比通知警方提前了一段时间。
    那么。李节愍为什么没有出现?
    秦秦淮望着对面工厂中停驻的几辆警车陷入深思。
    他是没有来,还是没有来成?
    时间倒退,让我们回到“一段时间”以前。
    郑阿常听着旁边噼里啪啦狂按手机屏幕的声音,以及略显急促的呼吸,没有睁眼。
    她对自己在没有秦秦淮的情况下还能睡得如此香甜感到奇怪,以及焦虑。
    奇怪是为什么秦秦淮要强迫她沉睡,还要派人看守。
    焦虑的是,秦秦淮不见了,两人之间浓厚的爱情和默契告诉她,他一定去干什么恶毒过分的事儿去了。
    世事无常,郑阿常提前醒来了。提前的时间远超所有人预料。实际上,李节愍对她的教育项目中,有一项叫“药物抵御”。她接受了一些药物对抗训练,对很多药品有抗性。
    睡觉什么的更不用说。安全感强迫她无法在独身一人的情况下深眠。
    郑阿常的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响。
    能在她身边看守,肯定是秦秦淮相信的人——凯文或者伊莲。
    手机玩儿的这么激烈——甭说了——伊莲。
    凯文那小子是个乖宝宝,玩手机就看看新闻,不可能像身边这个人这样身心投入十分激动。
    好的,是伊莲。
    郑阿常有点儿愁。说来也对,伊莲武力值比只会散打防身的凯文还高,而且面对女性,伊莲势必比凯文更能下狠手。
    ……
    狠手?
    不对。郑阿常心里突然高兴。狠手什么的全是胡说八道,秦秦淮不会真的让人收拾她。
    明显不可能。
    想到此一茬儿郑阿常竟然有点儿乐滋滋。
    可乐滋滋有什么用。她很快甩了心中小人一巴掌。躺在床上,立场受限视野受限,一不留神,别说偷袭,可能还要被人压着打。尤其她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早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跑个三千米累成一条狗。
    旁边人手速更快了,还夹杂着国骂。郑阿常估摸着是正在抗游戏。
    打游戏不好办啊,肾上腺素正在高峰期,武力值超出水平线。但她转念一想,打游戏也挺好,毕竟是在分神,无法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好吧。郑阿常下定决心。
    干。
    干他奶奶的。
    郑阿常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后突然暴起,一掌劈晕了沉迷手游无法自拔的伊莲。
    事情进展出乎意料之顺利。
    说来也是伊莲运气不好,没有想到郑阿常能这么快醒,也低估了郑阿常的暴力指数。
    所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伊莲可怜兮兮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郑阿常翻身下床去找自己的手机,天翻地覆没有找到,只好抽出伊莲手里的高端机,随便找了件风衣披上,站在门后探听情况——没有声音。
    主要是隔音效果太好了。
    秦秦淮和她当初千挑万选的房门第一要求就是隔音好。
    太好了也不是事儿。郑阿常开始后悔。又走回去一把拎起伊莲的后衣领,从床头柜抽了一把折刀,抵着伊莲的脖子去开门。
    开门之后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郑阿常心道不对。又拖着伊莲楼上楼下走,发现是真的没人。秦秦淮就留了伊莲一个人看着她。
    “哎呦我去,”郑阿常有些嘚瑟,“真心宽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啊不对你可能还真是不了解我是谁……”
    再想到这一茬,郑阿常瞬间有点儿怂。
    毕竟老夫老妻许多年,秦秦淮一直以为两人是坦诚相对,至少也是袒露相对。可到头来发现他自己脱光了,郑阿常还悄咪咪穿着肉色内裤——
    这搁谁谁能痛快了?
    郑阿常也觉得自己理亏。
    可时间紧迫,她只能理亏一瞬间。郑阿常扔下伊莲就准备往外走,扭住门把的时候又开始后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她扭头看看地上趴着的伊莲。一脸正经分析。
    结果如下:
    家里只有一个昏迷的伊莲,外面有无数隐藏的暗箭。
    家里秦秦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外面可以暂做逃避。
    求豆麻袋——她逃避什么?
    郑阿常对着伊莲的手机若有所思,想起了自己的手机遍寻不到。
    睡觉之前,她敢肯定自己把手机放在了枕头底下。现在竟然消失了。
    伊莲大概对她的手机没有兴趣。对她的手机有兴趣的,除了她自己,就是秦秦淮。尤其是现在非常时期。
    她手机里还留着李节愍的……
    卧槽!
    我屮艹芔茻老子明白了!郑阿常拨云见日灵光乍现,秦秦淮还能干嘛?
    还不是去给她解决所谓问题去了!
    “完了完了,”郑阿常又一次神经兮兮,“麻蛋秦秦淮这样儿的黑社会头子还能怎么办?麻蛋还不是浇成水泥桩扔进大长江……完了完了完了……”
    郑阿常拍着脑门又一次灵光乍现或者脑中轰响。她想起自己为了以防万一,是背了李节愍的联系方式的。
    虽然李节愍不一定傻逼到抱着一个电话号不撒手不过……说不定他反侦察意识弱呢。
    她学过不一定他学过。
    郑阿常抱着手机就打电话。哆哆嗦嗦输入了一串数字,忙音又不知死活的嘟嘟嘟表现了一下存在感后——
    接通了。
    李节愍这傻屌竟然真的这么傻?这是接通后的郑阿常的第一想法。
    “你好。”对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郑阿常讷讷不知怎么点亮破口大骂技能。
    “你怎么样?”故作镇定。
    对面明显一惊,李节愍听出她的声音,疑惑,“怎么打电话?对了,你有什么档案给我?”
    轮到郑阿常震惊。
    然后一脸迷惘:什么玩意儿?
    不动声色,“嗯?”
    “你不是说有档案给我?”
    郑阿常心道大事不好,肯定是自家男人的圈套,这傻屌果然上钩。关键是她哪儿有什么档案?她的那点儿家底儿早就被郭敬个狗畜生扒拉光了,连个肉色底裤都没剩。
    然后下一瞬息第三次灵光一闪。
    郑阿常道:“艹!”
    她想起来了。
    不就是当初坦白为了一时保命胡诌的关于Gaius的犯罪记录?他竟然还记得?麻蛋他不是说不关心吗?
    “不关你事,档案丢了。”郑阿常压下烦躁,开始补救,“你最近避避风头。”
    “什么意思?”听声音,李节愍很不满。
    “档案被抢了,”郑阿常压低声音,“看样子好像是西方人,你注意安全。”
    李节愍沉默,然后哐嘡挂了电话。
    郑阿常长出一口气,心里吊着七上八下十五只桶总算统统落了地。
    十分钟后——
    伊莲的手机高唱起《天佑女皇》。郑阿常低头看看来电,吓得手一哆嗦。
    “艹!”
    是秦秦淮。
    郑阿常深呼吸后按下接听,故作镇定,“你好。”
    “……”又是沉默。
    “你在哪儿,赶紧回来吧。”
    “你醒得很早。”对面说。
    “药用得少。”郑阿常抢占先机挂电话。
    她准备在火药桶爆炸之前自我陶醉一会儿。毕竟她才用了一个电话,就一箭三雕。既救了李节愍,又引得李节愍因为她话中的“西方人”而对A国佬产生怀疑,还防止秦秦淮参与犯罪。虽说秦秦淮本就是个黑帮吧,但他做大哥好多年早就不见血了,能干净还是干净点儿好。
    秦秦淮我是为了你好,郑阿常心里还有点儿委屈,你怎么就不懂?
    让我们就此总结: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
    ——血流成河将至,必须有人先一步扔下了导火索。
    王尔德告诉我们:
    牺牲夜莺,捧着玫瑰送给女孩,女孩就会挂上冷若冰霜的脸,说:“我要珠宝,那些富家子弟有数不清的珠宝。”
    郑阿常有珠宝,有夜莺,有玫瑰。
    秦秦淮有珠宝,没有夜莺,没有玫瑰。
    而李节愍——穷到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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