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有多单纯?
    这个问题,羽生果弦无法回答。他注定不会单纯成圣母白莲,但与众不同的环境,仗义可靠的朋友,又给了他最后一点单纯的资本。
    他坐在车内,打开匣子。最上层是一把手枪,两个弹夹,一只注射剂,一个玻璃瓶。
    瓶中是强效兴奋剂,用来搏命的。
    他从来没有用过。
    他翻到第二层,只有一只手机。
    是在A国的时候,托朋友帮他定制的,用来躲避追踪定位一切追捕。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在这个时代,堪称老爷机。
    他按亮了屏幕,电是满格。
    搁置冷落这么多年,竟然还能用。羽生果弦笑了笑,猜测这大概是诺基亚出产。
    他点开通话,输入一串数字。那是他仅存的,最可靠的朋友的号码,当初那个人跟他说——
    “忘了你叫什么,也别忘了这个。”
    其实他早就忘了本来的名字了。只不过现在叫羽生果弦,身份证上也是,很多人会误会他是个R国人,问他认不认识羽生结弦。
    不过,没有忘记这个号码倒是真的。
    羽生果弦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嘟嘟的忙音传来,然后是喇叭声。对面仿佛车流不息。
    接通了。
    “我有事儿,要马上见你!”在电话接通一瞬间,对面人急匆匆道。
    秦秦淮坐在副驾驶座,心中一紧,而后故作随意,“作为一个已婚男人,必须跟别人家的少妇保持距离。”
    “怎么是你?”对面诧异到失声。
    “怎么不是我?”秦秦淮挑眉。
    “这是郑阿常的手机!”
    “我是她丈夫。”秦秦淮悠悠道,“而你,羽生果弦,或者李成秀,有点儿不讲理。”
    “……你说什么?”羽生果弦心神剧震。秦秦淮一句话,让彻骨的恐怖从头到脚席卷了他的身体。
    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
    听到——那个名字,一刹那化作死灰的记忆开始重生,发芽,生长,下一步就要开花。
    “我听不懂。”
    “别装,”秦秦淮冷笑,“我可没那么好糊弄。”
    “郑阿常呢?”对面仍然未能恢复镇定。
    “见一面谈一谈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郑阿常呢?她在哪儿?”对方急了。
    “这取决于你。”秦秦淮淡漠道,“海滨公众花园,17栋,尽快。”
    羽生果弦好像扔了手机。
    这么性急?秦秦淮有些措手不及。主导方不应该是他吗?
    “还有多久到?”他扭头问凯文。
    驾驶座目不转睛开车的凯文目不转睛,“三十分钟。”
    “那我再接个电话。”秦秦淮从口袋掏出震动的自己的手机,看一眼来电,划下接听。下一秒立刻挂断。
    自言自语,“不行,得发个短信。”
    又道,“傻了吧唧的,两个手机……”
    他翻出接听记录,拨出最上方头一个号码。
    凯文目不转睛安分开车,自认为双耳已瞎。
    电话立刻被接通了,“立刻来本部。”
    是郭敬。
    “有事儿?”秦秦淮用郑阿常的手机编辑短信。
    ——海滨。
    “你身边有人吗?”
    秦秦淮瞥了一眼凯文,“有。”
    “你来拿东西,我给你恢复了。”
    秦秦淮手指一顿,又面不改色继续编短信。
    ——啤酒厂。
    “什么东西?”
    “别装,以前的你的东西。”
    秦秦淮开始冷笑,“你有病?”
    ——我有。
    “秦秦淮!”郭敬急了。
    “你也知道,是以前的我的东西,现在我不要了。我应该明确通知过你。”
    ——档案。
    “秦秦淮你不要自以为是!”郭敬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服从?”
    “我知道,而且我不会服从。”秦秦淮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给郭敬戳刀子,“说真的,秦中石干过不少混蛋事儿,最混蛋的就是救了你。”
    ——给你。
    寻找通话记录,发送。
    “怎么说你爸!”郭敬转移重点。无疑秦秦淮的话令他非常生气,说不定已经怒极攻心。
    “他已经死了。”秦秦淮玩儿着郑阿常的手机,看屏幕熄灭又亮起,“再说,就算活着,他也不是我爸。”
    “你——”
    “再说了,”秦秦淮抬眸凶恶一闪而过,“我担心你布置了陷阱等我羊入虎口。”
    “……你还知道自己是羊?”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喜欢乱用成语。我应该把羊入虎口换成——自投罗网行吗?”
    秦秦淮呵呵,不等回答就挂了通话。
    这些人怎么都爱挂电话?凯文默默无语。
    “你说按照郑阿常的性格,她会回答吗?”秦秦淮琢磨李节愍回复他的短信。
    凯文听着老大没头没脑的问话很是懵懂。恕他直言,打从老大跟了郑阿常,整个人都往疯癫进化了。
    ——什么档案?
    “我哪儿知道什么档案……”秦秦淮坐得笔直,笑得鸡贼。没有回复。
    “哎,你说许梅梅去哪儿了,这不上班不请假的,她也沉得住气。”制服女拿着一沓资料坐下,对面短发制服小女生翘着腿擦指甲油,满脸无所谓。
    “还能去哪儿,钓鱼去了呗,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鱼都钓了多少年了,还没放手,她可真有毅力。”
    “可不是嘛!”小女生吹了吹指甲油,自己欣赏,还翻了个白眼,“人家想上天呢,钓到了可就不用混社会了,是社会混她!哎——”
    “哎,给我看看——”她伸手向制服女要资料。
    制服女咯咯笑,递给她,“瞧你酸的。”
    “那有什么办法,大佬看不上咱!”
    “上班时间,胡说什么呢?”中气十足不秃头的中队长推门进来,向小女警伸出手。
    小女警翻着白眼又把手中资料扔给他。
    中队长走马观花式翻阅,嘴里还调侃,“说不定这里面还有给秦秦淮的情书。”
    “这是追踪记录,怎么扯到情书的?”小女警好奇。
    中队长扬扬手,“大众情人嘛。谁知道有没有人为表真心替他挑衅我们?”
    “人家这几年可安分的很,一个女人都没找过,跟出家似的。”制服女凉凉道。
    “你怎么知道没找过,”中队长痞帅痞帅倚墙,摸了摸上下衣口袋,才记起自己正在戒烟,懊恼放弃,“人家金屋藏娇,你还能翻到人家屋子里去打探打探?”
    “哎?”小女生瞪眼,“真有可能哎。”
    “可能?”制服女霸道女总裁坐姿,呵呵笑,“什么可能?是金屋藏娇可能,还是翻进他房间里可能?”
    “当然是翻进房间啊!”小女生一拍手,满脸坏笑,“把这主意告诉许梅梅。”
    “你行!”中队长竖起大拇指,继续翻看手中A4纸们,忽然间脸色一变。
    制服女跟小女生敏锐察觉中队长神情变化,异口同声变身好奇宝宝。
    “怎么了?”
    中队长面色庄重沉重凝重十分重,从中抽出一张递给制服女。
    四四方方A4纸,正中是十字线折痕,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贴在纸上的几个字——“许梅梅在我手上”,全是报刊上剪下的印刷字体。最下角还有一个指纹。
    “这是哪儿来的?”中队长沉声问。
    “我不知道,”制服女喃喃,“这不应该是行踪记录吗?”
    座机铃声响。
    小女生眼疾手快接起电话,“你好,市场监督侦查大队。”
    “你们的效率太低,我等不及了,”变声器修整过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我抓了许梅梅,扔在海滨啤酒厂。转告她,让她安分守己。”
    “等等——”小女生按下免提,急道。可迟了下一瞬,转眼只剩嘟嘟声。
    对方挂机真是快。
    三人面面相觑。
    小女生道,“对方说许梅梅被抓了,在海滨啤酒厂。”
    “是男是女?”中队长问。
    “听不出来,”小女生摇头,“用了变声器。”
    “麻烦了,”中队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把抽过制服女手中的挑衅书,急匆匆往外走,临了丢下一句,“找计安科追踪电话来源,把通话记录截下来!”
    “是!”两人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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