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应带着哭腔:好。
    后来几天,迟应经常往医院跑,迟淮一开始还不情不愿地骑车送他来,后面估计是和王芹吵架了,就再也没送过他。学校和医院相隔三公里,迟应没有零花钱,于是每天放学都是徒步三公里走到医院,和吕愫说说话。
    可是,不做手术终究不是办法,这样延长的保守治疗,除了折磨还是折磨,吕愫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迟应担心她在医院吃不好喝不好,于是干脆没再回家,直接住在了医院,连课也不上了。
    然后就被迟淮亲自揪了回去。
    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给我滚回去上课。迟淮把他拎到了走廊,怒说,你在这待着你妈的病就能好了?
    我知道她时间不多了。迟应握紧拳头,愤恨地看着迟淮,我知道你不会救了,我就想陪着我妈,你也来干涉?
    有用吗?啊?你在这陪着有什么用?你让别人怎么看我?让我被扣上见死不救的帽子?迟淮揪着他的领子,小小年纪就会道德绑架了?以后还得了?要不是法律规定得抚养到十六岁,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扔了。
    你扔啊,你扔啊!迟应抓住迟淮的手腕,幼稚的做着反抗,你要不直接把我杀了,把我杀了!
    可是突然间,已经卧床许久的吕愫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疯了似的挡在迟应面前,把迟淮推走:你走!离儿子远点!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医生也被惊动了,迟淮大概是怕丢了面子,他最后踹了迟应一脚,转身下楼:你慢慢陪吧,真有本事就再也别回来了!
    医生把吕愫扶回床上,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吕愫立刻昏睡了过去,医生神色凝重,告诉迟应:你妈妈时间可能不多了,你要做好准备。
    还要多少钱,我去打工,好吗!迟应急了,钱不是问题的,只要只要你们能救
    不是钱的问题了。医生说,已经彻底没救了,最多再支撑半个月,而且这半个月会非常痛苦,至于钱
    其实那一万早就已经用完,迟淮还是定期过来交了些钱,勉强维持住了治疗。
    小应
    晚上,吕愫醒了过来,她比昨天精神更差,哪怕是迟应,也已经看出他的妈妈这回是真的不行了。
    吕愫虚弱地说:好了,不要哭了,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迟应哭着坐在她床边,吕愫用尽全力才从床上坐起来:你回去,跟迟淮道个歉,你才六岁,还得有人照顾才能活下去,不要耍脾气,以后也不要因为我的事困扰,你要往前走,要好好睡觉,你要记住,小应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好吗?
    吕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用手指擦去他的眼泪,迟应乖乖低着头,再然后,吕愫和他额头相贴,像是在给予他生的鼓励。
    好了,小应,我今晚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家吧,回去休息一下,你看你,小小年纪就有黑眼圈了,不要那么辛苦。
    迟应连忙答应:好,我回去那妈妈今晚要好好睡觉,有事情一定要和医生说。
    吕愫笑着答应了。
    迟应慢吞吞关门离开,路程走到一半却突然想起他的水杯没拿,于是折返回去,想拿一下水杯。
    当时他还高兴,今晚还能再看一眼妈妈。
    然而就在开门的一瞬间,迟应的笑容僵住了,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一个小点。
    他的妈妈,坐在了窗台上,就在他打开门后,随着刮来的风,一跃而下。
    这是七楼的住院房。
    砰一声巨响,刚刚的一切都好像幻影,治疗的仪器还放在床边,甚至床上依旧是温热的,体温还没完全散去。
    迟应跑到窗台上,瞪大了眼往下看,七楼的高度此时好像一个噩梦,他隐约看到了他母亲的尸体,医生也跑了过来查看情况,他惊骇得浑身发抖,终于晕了过去。
    第61章 晋江独发
    迟应在这个噩梦中沉寂了十几年,他一直不愿主动去想,此时回忆起来,念及当时的场景,一时间他心底居然还是有些发颤。
    阿应,阿应?
    一声声呼唤好像晨曦,撕碎了黎明前的黑暗。迟应一个机灵,定下神,看清了面前的脸。
    沈妄正担忧地看着他:其实你妈妈她也是不想让你难过的,她也不想让你一辈子埋在阴影里,只是
    只是迟应当时突然回来了,才恰巧看到这样一个画面。
    我知道。迟应笑,她当时确实已经是生命倒计时,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日,我会亲眼看到她咽气,看着她闭上眼睛,看着床边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那时我只有六岁,对我来说,这样似乎的确有些残忍。
    于是她选择了把他支走,再结束自己苟延残喘的性命。
    沈妄皱眉:不说了,不说了,阿应。
    他实在是没想到迟应的过往会是这样,怪不得迟应不愿意说恐高的事。
    没什么的,都十一年了,该忘得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迟应切了一块已经凉了的牛排,和你比起来,这其实也不算什么。
    那不一样。沈妄说,有的疼是身上,有的疼是心里。
    也是。迟应轻笑,陛下还是有姐姐疼爱的,我就不一样,六岁之后,我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没人再会关心我,更何况是爱?奢望而已。
    不是的,阿应。沈妄看着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有人爱你,会有人爱你的。
    迟应顿了顿,突然来了兴致:那你说说,会有谁?
    沈妄将想说的话噎了回去,就你以后肯定会有对象,你对象一定会好好爱你。
    迟应一愣,沉默了几秒,突然啧啧说:呦,陛下什么时候做起关心他人姻缘的事了?难不成陛下自己寻姻缘不得,就把这份心思放到了我身上?
    暖灯烛火中,沈妄低下了头:饮料喝多了,你先吃,我去趟洗手间。
    沈妄离开后,迟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他看着沈妄吃剩的牛排,突然,有一种巨大的落寞感弥漫上心头。
    一月底过年,期末考试大概在一月二十左右。
    沈妄还能陪他多久?
    任务刚刚开始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任务完成,沈妄回了他自己的世界,那是不是过往一切都是掩埋在尘土里的梦,只容许一个人回忆。
    刚刚沈妄提及对象的一瞬间,他是有些晃神的,因为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他以后对象会是怎样的人,也不是他能不能有对象,而是一个几乎可怕的念头。
    如果对象是沈妄,其实也不是不行。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因此愣了一会,才强颜欢笑扯了个玩笑话出来。
    都是男生,他想,甚至他俩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三观不同,性格不同,这个念头太荒唐了。
    比那群人磕他两的cp更荒唐。
    可沈妄回来后,迟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任务完成,你回去,准备做什么?
    沈妄默然片刻:我没什么忙的,就批批奏折,处理一下外交的事,把没来得及处理的朝事处理完,闲下来了,就去皇城外逛逛,我还没去过外面,你应该也没怎么去过。
    可一说到去外面,迟应突然想起一个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任务完成,或许我们铜镜的联系并不会断?
    那又怎么样呢?沈妄却叹了口气,像网恋似的,就打视频电话一样,看不见摸不着。
    你说像什么?迟应抓住了重点。
    沈妄一时嘴快,也没多考虑,就网恋啊,不像吗?
    陛下对这种现代词汇还是不怎么敏感。
    迟应心中叹息:网恋的前提是,我们两得是恋爱状态,但我们不是,所以充其量网友聊天。
    随便怎么,可一切都是未知数,阿应。沈妄试探着说,真的,其实我并不怎么看重皇位,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就不做这个任务了。
    但是,这图什么呢,陛下?迟应伸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拂过沈妄的眉头,放弃皇位,留在这里打工?这要是说出去,别人都觉得你是傻子。
    因为你在这,阿应。
    沈妄终于吐出了忍耐许久的话。
    迟应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沈妄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让手心贴在他的脸上:在游乐场,你问我能让我放弃皇位的东西,到底有多值,现在阿应,我告诉你,什么东西都没你重要,包括皇位。
    这分明是土味又油腻的话,出现在各大玛丽苏小说台词里,然而由沈妄说出来,又显得深情款款,韵味十足。
    迟应将手抽了回来:这饮料里是有酒精吗?
    是我失态了。沈妄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沈妄走在他前面,去前台付了钱,迟应假装玩手机,余光却一直看着沈妄的背影。
    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告诉他,他很重要?
    天色已晚,元旦佳节,广场上聚集着人,五光十色,学生和上班族全都放假,虽然已经八点多了,但这里依旧很热闹。
    南方的一月份冷中带湿,是透入骨髓的魔法攻击,迟应早有准备,裹着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还戴了个老年人钟爱的棉帽,帅气小伙登时变成了精神老大爷。沈妄觉得新奇,一直用手拨弄他的围巾,逼得迟应答应了有空给他也买一个的请求。
    走到广场外,人还是有点多,迟应怕两人被冲散,想了想,主动朝沈妄伸出了手。
    沈妄惊讶地回头,刚伸手触碰到他的指尖,却被另一个人打破平静。
    表哥好兴致啊,中午刚吵完架,晚上就和人幽会去了?
    王正超抱着臂,身后跟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虽然厚重的羽绒服遮住了他们的左青龙右白虎,但面上的凶神恶煞还是和周围的孩童显得格格不入。
    有些人就是脑子有问题,开心日子非得赶趟上来给人带来不痛快。
    迟应收回手,刚刚还算柔和的眼神顷刻变得冷漠:不和你那爹妈或者狐朋狗友过元旦,跑这来显得你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弱智?
    王正超眼角一抽:你心态可真好,果然普高的孩子都是温室里的花朵,要是把你拉来职校过些日子,你怕不是得被打个半死。
    打住,普高也有混混,职校也不缺好好学习的人,人人平等,你别自己一棒子全都打死。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把打架混日子归类为本事的,迟应感觉和这种人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拉着沈妄就走了。
    沈妄一直没吭声,然而他越不吭声,迟应越觉得没把握,想了想,他还是对沈妄小声说:等会那个弱智如果真的动手了,你别冲动。
    我不冲动。沈妄却说,我知道你有和平解决矛盾的办法。
    迟应笑了笑,带着一种围观小丑的兴致:确实,他带来的人,如果我没看错,是武场的。
    王正超也不催,就在他们身后跟着,等走到距离小区不到两百米的距离,终于,王正超带来的人堵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小区的位置确实偏僻,哪怕元旦,这里也没多少人路过,简直是地痞流氓搞团建的好地方。
    你骂了我妈,还真想当做没事人一样走了?王正超揉揉手腕,中午那是在游乐园,人多,我不好意思和你动手,现在可不一样了,你觉得,还有人能帮你吗?
    迟应冷冷地看着他。
    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你知道武场吗?十一中的人应该知道吧!王正超坏笑,这些人,随便一个,都可以把你打得半死,怎么样?还想和我斗吗?
    迟应突然说:我记得你比我小不了多少,怎么处理事情的方式这么弱智呢?跟小学生告状似的,遇事不决就打群架?杜巷都比你有脑子多了。
    笑死我了,就你聪明?你聪明,你的成绩为什么那么拉啊?
    迟应眨了眨眼,突然面向沈妄:我没听错吧,他说我成绩拉。
    哪怕他成绩最差的时候,他也考上普高了。
    沈妄一笑:阿应,咱不和智障一般见识,回家了,你还得给我讲卷子呢。
    王正超:想走?怕了?晚了!
    迟应打了个哈欠:了了了了的烦不烦。
    王正超被气了个半死,突然一伸手,身后的人立刻走了过来,摩拳擦掌,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俩摁到地里去。
    今天不弄死你们,也要让你们在医院待一段时间。王正超牙齿咬得吱吱响,敢惹爷的人,还没出生呢!
    哦,要不要给你颁个奖?
    王正超差点背过气去,还等什么,上啊!
    然而有一个大汉却停住了脚步:那个,等等老板,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立刻有人说:我也觉得。
    那个长头发的,是不是上次,少主被伤到的时候,那个上来直接把人打飞的
    你们说什么呢?王正超问,还打不打啊?
    打,打!兄弟们上!
    然而就在他们走到迟应面前时,迟应突然摘下了帽子,并把围巾解开,下一刻,迟应笑了笑:我说,你们怎么什么人的单子都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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