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能活个十年八年,这样一来她也就能攒更多的钱,比别人家辛苦种地强多了。我见她没有不开心,上回还拿出银钱来从货郎那儿买糖,不但给大壮吃,她自己也吃,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家里现在,除了种地和养兔子也没有什么重活。”
    柳二丫:“”
    她这个大伯娘,还真是不一般啊。
    以前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大伯娘开心就好,她奶活长久一点,她爹应该也是高兴的,一年区区四两银子家里又不是出不起。想到这里,柳二丫决定以后年节的时候,多给大伯家送一些吃的,既然大伯娘喜欢吃糖,那就多送一份糖好了。
    从大伯家出来,柳二丫又去了柳三伯娘家里,柳三伯娘家里现在是只有她和她怀孕的儿媳妇在。自从上回柳三伯娘因为不舍得埋掉生病的兔子,导致兔笼空了三分之一之后,现在伺候兔子就精心许多了。
    最起码兔子一生病,她就挪到别的地方去。
    生怕再一次一笼一笼地死。
    “哟,陶娘子来了。”
    柳三伯娘见柳二丫过来,顿时惊喜地喊道:“快进来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娘上次回来的时候我问起你,她说你正忙着呢。”
    “那些兔皮衣裳,卖了不少钱吧?”
    “我听金子说那些兔皮,都要送去削,不然不能做衣裳,都要烂掉。哎呀这种事情也不用交给别人,你找三伯娘我啊,保准给你削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儿肉丝都不会留。三伯娘也不诓你,一块皮你给我五个子就行。”
    “比你找外人便宜多了。”
    柳二丫听到柳三伯娘这些熟悉的话,顿时有几分好笑,她耐心解释道:“是硝皮,不是削皮,硝皮是要先把兔皮上门的肉削干净,然后再用硝石加一些别的东西浸泡、揉搓这些皮子,这样出来的兔皮才能软,并且暖和。”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还有啊,三伯娘你喊我二丫就行了,不用喊什么陶娘子。”
    柳三伯娘连道可惜,“哎,我还想着钱不能给外人挣了呢,没想到这不是一般人能挣的钱,得有那样的手艺呢,可惜了。”
    柳二丫也觉得有几分可惜,因为现在兔子皮越来越多,那个给她硝皮的人快要忙不过来了,若是能再有一两个帮手就好了。
    不过这也是急不来的,柳二丫在柳三伯娘家里停留了小半个时辰,逛了一圈兔笼,然后跟她说了以后要多养一些白毛兔的事情。柳三伯娘一听养出白毛兔能多分些钱,哪有不乐意的,当即就连连点头。
    最后,柳二丫再去看了看柳大丫养的兔子,同样跟她说了这些话,然后柳盼儿就来喊她们过去吃饭了。
    吃过饭后,柳二丫休息片刻便启程回去。
    一路上轿子慢慢悠悠,走到黄家村的时候,还听到附近传出了一阵喧哗之声。跟在轿门边上的许婶子低声跟柳二丫说有人跳河了,然后催着轿夫们快走。
    柳二丫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很快就抛之脑后了。但第二天她娘特地过来跟她说,柳春生昨天下午跳河死了,因为他已经被除了族,这两年又一直和黄氏住在黄家,所以黄家派人来商量看要在哪边发丧。
    居然就这么死了
    第102章 新知县(一)
    柳春生居然就这么死了
    好一阵子没听人说起过他了, 没想到再一次听见的时候,就是他的死讯。这让柳二丫有些惊讶,当然更惊讶的是他昨天跳河了。
    “娘, 我昨天路过黄家村,听说有人跳河了, 应该就是他。”
    “什么?!”
    金氏大惊失色,“你居然撞到人跳河了, 这这这,傻孩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娘这就去找些柚子叶给你烧水洗洗。”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 “柳春生他活着的时候给我们惹麻烦, 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我洗过了, 娘。”
    柳二丫连忙拉住她,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 许婶子就去找了柚子叶给我洗,说是洗了去晦气,已经洗过了。”
    “这就好。”
    金氏这才放松下来, 絮絮叨叨, “这可不能糊弄,以后啊你不要往死了人的地方去,不吉利呢。若是一个不小心把冤魂带回来了, 就得去城隍庙请城隍老爷。”
    “娘,我带着平安福和福牌。”柳二丫把脖子上的红绳扯出来给她娘看, “有菩萨和文曲星保佑呢。”
    “那你好好带着。”
    金氏说完这话,又道:“你既然撞见了他投河,那他的丧事就不要去了,你让人去多买一些纸钱, 回头娘替你烧了就好。免得他瞧见了你的人,若是恨你没有救他,反倒会惹出祸事来。”
    她娘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于是柳二丫问道:“娘,你怎么会这么说,他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吗?怎么会恨我不救呢。”
    金氏左看右看,然后才小声道:“你大伯一早就来报信,说是昨晚黄家人不准他去看尸首,哎,这里头怕是乱着呢。你爹已经赶回去了,娘等一下接了石头也跟着过去,等办完了丧事再回来。”
    “希望是虚惊一场吧,我可不想再管三房的事了。”
    柳二丫安慰她娘,“娘,你应该是想多了。如果黄家要害他,就不会照顾他这么久了,应该只是意外。”
    金氏点点头,“但愿是这样吧。”
    无独有偶,晚上陶砚回来也跟柳二丫说了一件事,“你那个三叔死了,他在流放之地建城墙,然后不小心被摔下来的石头砸死了。就是今年夏天的事,因为不是很重要,所以县衙直到现在才收到信。”
    “尸首他们那边埋了,没送回来。”
    柳二丫的三叔,就是柳树桩了,之前那件案子他和柳三婶张氏都被知县大人判了流放之罪,还被当堂打了板子。张氏当天夜里就伤重不治死了,然后柳树桩被差役压着送走,后来一直没有消息。
    “那我告诉我爹娘一声。”
    她叹了口气,“我娘跟我说,柳春生昨天也死了,我回来的时候路过黄家村,不是遇到有人跳河嘛,今天我娘说他是跳河死的。”
    “这么巧?”
    陶砚有些惊讶,他伸手搂过柳二丫,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疯了有一阵子了,之前是住在岳家。”
    柳二丫:“对,他就是从黄家跑出来,结果摔到河里淹死的。”她把头侧靠在陶砚肩膀上,“我娘说让我不要去,她会替我多烧些纸钱的。”
    陶砚没有意见,“不去就不去吧,我明天让二牛去找岳父说一声。既然他们要办柳春生的丧事,那干脆把他爹的也一起办了,免得以后还要再办一次。尸首回不来,那就立个衣冠冢也可以。”
    于是第二天,当柳大树等人忙着给柳春生办丧事的时候,陶砚的小厮二牛就带着他的话找到了柳树根。柳树根等人得知柳树桩几个月前就死了,长叹一声,找了几件柳树桩以前穿过的衣裳,将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了一处。
    而得知三儿子、大孙子都死了的李氏受不住这个刺激,也病了一场。好在发现得早、医治得也及时,吃了一个多月苦药之后就转危为安了。
    为此,柳树根和金氏都住在了柳家村。
    但他们两个可以住,柳石头却不能,他现在正是上学堂读书的时候,若是一个多月都住在村里,回头就要跟不上了。
    于是金氏只好收拾了他的东西,送到了陶家来。
    柳石头这个弟弟基本上是柳二丫亲自带大的,他要借住在家里方便读书,柳二丫自然不会有意见。而丁氏和陶砚也不会为此多说什么,多一个人也就是多添一个碗的事,但住着住着,有一天陶砚突然和柳二丫道。
    “你有没有想过让石头习武?”
    柳二丫当时正在算账,听到他这话险些拔错了算盘,她把账册和算盘挪到一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习武?你说让石头习武?”
    “是啊。”
    相比起柳二丫的震惊,陶砚倒是淡定,“我看他的书读得不如何,也没想过以后去考科举,既然如此,不如去学一些武艺。”
    “免得把精力都浪费在看话本上。”
    “你说石头在看话本?”
    柳二丫震惊之下,就想出去教训他,“他哪儿来的话本?”
    话本柳二丫是看过的,她刚开始学认字的时候就从陶砚的书房拿过,但都是一些什么才子佳人,书生和大家闺秀私奔,所以她看了两本之后就扔到一边了。但她看是一回事,石头看又是一回事。
    他今年才几岁?
    陶砚连忙拦住了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话本是他从同窗那儿借的。但堵不如疏,长此以往总不是个办法。”
    “所以你觉得把他送去习武如何?”
    “别的不说,习武之后强身健体是能够的。将来他若是愿意,还可以参加县衙组织的武考,或做差役,或做捕快,总是一条出路。哪怕这些都不想去,若是哪一天遇上了歹人,也能抵抗一二。”
    柳二丫被他说服了。
    于是她找了个时间跟她爹娘说,柳树根和金氏一听习武之后将来可以像陶砚一样到县衙做捕快或者是差役,连连点头。而柳石头一听习武可以骑大马,也是兴趣浓郁,都不用催促就自觉地去找武师傅。
    当然,学堂上午还是照去,只有下午才跟着武师傅学武艺。
    一段时间过去,柳石头整个人都壮实了许多。
    再然后,就是柳二丫听到她娘说黄家村、柳家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子还有镇上都传着黄氏的贤名,说她自嫁人之后就侍奉公婆、晨昏定省。后来即便是柳春生疯了之后也是痴心不改,几度在灵堂上哭晕了过去。
    黄氏贤名远扬,出孝后有人去提亲了。
    提亲者被黄氏断然拒绝,她说要替柳春生守一辈子,还说要留在家里服侍爹娘。但黄夫子夫妇想着女儿年轻,于是几番劝说,终是让她答应了下来。
    出孝之后就改嫁了。
    黄氏既是要改嫁,那之前分给柳春生的田地就被黄家好好地送了回来,两家从此就没有关系了。黄家送回来的这些田地,柳大树和柳树根兄弟两个互相推迟,最终被柳二丫她爹柳树根出钱以一半的价格买下。
    冬去春来,一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因为柳盼儿等人养出了许多白色毛皮的兔子,所以这一年秋天的时候柳二丫就做出了许多兔皮衣裳,很是赚了一笔银子。
    另外他们家从胡知县那儿买来的地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车车的粮食送了过来,专门腾出来的两间屋子都不够放了。
    但也不是没有糟心事
    “啪”地一声,一张红色的帖子放在了桌上,然后陶砚重重地坐了下来,满脸不悦之色,就是陶蓁冲着他喊爹,也没有让他高兴起来。
    柳二丫拿起来一看,“三月初八,纳小星。张知县又要纳妾啊,他不是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就纳了一个十五岁的妾吗。”
    “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个。”
    陶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来了一年,什么事都没做,但是给自己纳了三个妾室。给他七十岁的老母亲做了两回寿,然后给他自己、夫人、小孙子、小儿子都分别办了寿辰、周岁和满月。”
    “每次都给全县衙的人下帖子。”
    “你是没看见今天下衙的时候,一半人的脸都是绿的。”
    柳二丫把帖子扔在了桌上,也不是很高兴,其实任谁这样频繁地接到上官家里办喜事的帖子,都不会很高兴的,因为意味着要送礼啊。
    想当初张知县刚来的第一个月,就张罗着给他的老母亲过寿,当时大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都郑重以待。柳二丫当时和陶砚仔细商量,特地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座雕像,是老寿星的模样。
    谁知道张知县却对送了金寿桃的人大夸特夸,还特地摆出来让所有人观看,以便让人人都明白他的喜好。
    于是后来大家都明白了。
    这是个爱钱的。
    但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两次还好,但耐不住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送帖子。所以今年张知县的老母亲再过寿的时候,送金寿桃的人寥寥无几,县衙大部分人送的都是银寿桃。
    还是小小一个,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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