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童贯的这些兵经过这段时日的交战,耶律大石已经能看出,这根本不是西军的士兵,完全没有去岁和种彦谋作战的压力,经常是临战就会发生溃逃,如果不是之前对方主将治军严厉,压住了这股不正之风,恐怕根本都不敢出战的。
    而这些兵,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妥妥的大宋最弱鸡的部队,京畿禁军了。
    别看京畿禁军距离东京近,装备应该更好,士气也应该更高才对,其实不然。
    东京繁华,而驻扎在东京附近的士兵自然难免受到影响,军队最怕的就是靡靡之音了,动不动就有小娘子在军营外经过,这些京畿禁军如何能安心练兵?
    更别说,他们上面还有高俅,童贯这种恨不得挖地三尺也要榨出油的主,童贯还好一些,因为时常要领兵四处作战,对手下的士兵还算不错,高兴时候会赏赐些银钱下去,虽然这些钱本来就是从禁军军饷中克扣的就是了,但人最怕的就是相互比较,与铁公鸡的高俅一比,还有那么一丝“人情味”的童贯形象自然就高大了起来。
    高俅蹴鞠起家,走的就是阿谀奉承谗言媚上的路子,只要官家喜欢,他就可以高枕无忧,这样的人坐到太尉的位子上,岂能不压榨军户?
    京畿禁军的住所,军饷,衣服,粮草,装备等等经过高俅的一番上下其手之后,大多都凭空消失,仅有的也只会分发给军中将校,这还不算,底层的士兵因为拿不到军饷,被迫只能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但到每次的操练时,如果不给贿赂又不到场的话,则会被重罚,乃至下狱。
    带着这样的军队,用着这样的阵法,耶律大石脸上已经乐开了花,他仿佛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即将到来。
    “张相,大局已定了,童贯一介阉竖不同军事却如此嚣张,今日定让宋人之血流遍涿州!”
    他仰天长啸,得意之色难掩。
    而在涿州城中,看着将全部兵力抽调出来,直扑驻扎在刘李河岸边,试图将其一举驱逐出去的宋军,郭药师已然是一脸疑惑,之前看宋军并没有这么莽撞,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眼看就快要让辽人不得不退河了,怎么现在却来了这么一出?
    他百思不得其解,本想着宋辽两方能够僵持很久,等到种彦谋来到战场后,他再趁机放种彦谋入城,让对方夺得这个功劳,然后朝析津方向挺近,最后达到收复燕云的目的。
    现在看来,宋军内部绝对是出什么问题了,不然不会做出如此举动的。
    郭药师很敏锐的猜到了一些东西,可他依然觉得,即便是这样,宋军在发现势头不对之后也会收缩兵力退回来的。
    但,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出人意料。
    春日的第一场大雨出现的让人难以防备,河北地区在北宋时候水系发达,遍地都是河流大泽,湖泊众多,这种时候一场大雨足以让行军变得异常困难,对宋军如此,对辽军亦是如此。
    雄州城头,望着远处已经呈现出朦胧之色的原野,城头上空以及周围因为骤降的温度和潮湿的空气而出现的雾气,种师道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童贯将三十七万大军兵分数路,打的应该是一部受到攻击,其他各部可以立刻支援的注意,要说起来,这注意还算不错,比较稳妥,三支主力部队相互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很远,急行军一两日便能抵达。
    又因为分兵各处,每支部队的粮草供应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虽说童贯的主力实在有些太过于膨胀,足足有二十万之众,显得臃肿不堪。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寒冬已过,金国经过一个冬季的休整,此刻恐怕已经厉兵秣马准备对辽国发起进攻了。
    虽然在海上之盟里约定的是金国进攻其他地方,比如此刻辽国皇帝耶律延禧驻扎的云中,但金国大军出动,燕云地区难道就不进行防御了吗?势必是要分出一部分兵扼守关隘,防备金兵偷袭的。
    这样便能吸引一部分辽军,而且童贯手下猛将如云,其中以辛兴宗最为得种师道肯定,有此人在,童贯再怎么折腾也顶多不能奈何辽军,不至于发生更严重的祸患。
    然而随着战局开始之后,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大多都是一些不好的,如辽国分兵四处,阻断给童贯运粮的粮道,还就在昨天,从易州方向也传来了消息,刘延庆大意之下被辽国奚王回离保部大破,损失惨重!
    还有领命去往平州讨伐张觉的种彦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这些加在一起让种师道迟暮却依旧稳定的直觉感到了一丝不安。
    刘延庆想让他支援一波,可面对这种天气,种师道怎敢轻易出城?
    雄州至涿州的这上百里平原之上,不知道散布着多少辽军呢,而且大雨滂沱,道路泥泞,行军困难无比,最坏的结果就是走到一半,发现雨越下越大,而且周围又似乎有辽军的动静。
    那样的话,纵然是他领兵,也很难不打败仗。
    刘延庆的信件按下不表,种师道清楚,这家伙别的不行,唯一一个算不上优点的优点就是,跑得快。
    自己这边如果迟迟没有消息,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刘延庆必定会出于保全自身的考虑,朝后方撤退的。
    这本没什么,大兵团作战就算是退个几百里也不稀奇,可如果刘延庆退了,那孤军深入,粮道被断,后方退路又被大雨阻断的童贯以及他的那二十万大军,又该将何去何从呢?
    种师道沉默不语,浑浊的眼睛紧紧闭上,情况,似乎变得有些危险,他年过七旬,一生经历过的战阵可以说在大宋难逢敌手,如今的情况就算在他眼里也算得上危险了。
    不过就算是再心急,也不能冒然进军,至少得等这大雨过去之后才能整合部队,跨过白沟河探明情况。
    就是,不知道这场迟来的春雨,究竟要下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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