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根本没有想到,虞然正的杀招藏得这么深。
    虞然正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在帮王黼去满足皇帝的需求。
    即使王黼被罢相流放,都没能理解,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只有种彦谋和吴法天这样一直盯着事态发展的人,才大概分析出来了其中的端倪。
    首先虞然正将玉芝移植进了王黼的相府之中。
    理所当然的,相府传出了祥瑞的说法。
    然后虞然正料定王黼会召集人手去商量此事,便提出了请皇帝上门来观赏玉芝的建议。
    一切的铺陈,都只为了最后皇帝在王黼门前,轻飘飘的问一句:“隔壁住着何人?”
    这实在是太阴了。
    种彦谋和吴法天都后知后觉。
    要不是他们全程跟进,没有错失任何一点线索的话,就根本看不出来虞然正在这整件事情之中穿针引线的作用。
    种彦谋叹了口气:“虞大人也太谨慎了。难道他存的心思是,这次不行下次来过,总有一次能把王黼坑了吗?”
    吴法天摇头说道:“衙内,这话可不对。虞大人必然是有着非常大的把握,才愿意去和王黼虚与委蛇的。如果他没把握的话,这次就根本不会出面,静待时机,只等一发制敌。”
    种彦谋再次将来龙去脉推敲了一遍,才明白过来。
    其实关键点就是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就是王黼和梁师成住在隔壁,还是通家之好。
    虞然正确定,只要皇帝知道了这一点,就会对王黼心生恶感。
    会下这个判断,并对此深信不疑的人,一定是对皇帝研究得非常细致的人。
    种彦谋对虞然正心服口服,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一般人哪里能想得这么深?
    种彦谋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吴法天看得有趣,便问道:“衙内为何发笑?”
    种彦谋笑道:“我笑我真是没想到,接下来居然还要去和虞然正打交道,那不是送上门去让人家宰吗?”
    吴法天苦笑一声:“不然……咱们不和他合作了?”
    种彦谋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得了吧!老老实实送上门去让他宰就是了,待人以诚嘛。我就不信他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吧?”
    吴法天咂了咂嘴,点点头道:“也是,就算现在咱们说不和他们合作了,怕也是平白惹人笑,还结个仇家,不划算!”
    “就是这个道理!”
    种彦谋振奋精神:“总之,吴先生守好家,我去去便回,听听虞然正怎么说!”
    虞家现在依然处于闭门谢客的状况。
    虞浩南前段时间出殡,明明是被人杀害,却被虞家当作善终,非常正常地拉去出殡了。
    只是出殡的时候,就选在了皇帝巡幸王黼府上看玉芝的时候。
    在那之后,虞府就以为虞浩南守孝的名义,闭门谢客。
    其他三家的人上门,都根本进不去。
    等到王黼被皇帝夺职流放,其他人就慌乱极了。
    原来在虞然正闭门不出的时候,其他人在上蹿下跳,将皇帝巡幸相府的功劳全部拉到他们自己身上。
    虞然正这个始作俑者,反而好像和王黼毫无关系一般。
    结果谁也没料到,明明这次皇帝很开心,过得很舒服,眼看着就该论功行赏的时候,结果突然传出王黼被流放澹州的消息,顿时一片大乱。
    本来约定同进同退的四个世家,除了虞家的另外三家更是慌乱。
    他们之前抢功抢得最凶,就怕虞家乘势而起,将他们甩在身后。
    要知道虞浩南的死,基本上是他们之间商议之后,决定的结果。如果虞然正得势,他们三家就没有任何存在的理由了。
    然而他们根本没想到,虞然正的杀招却是藏在这之后。
    谁跳得欢,谁倒得快。
    结果虞然正几乎什么走没做,就将这伙人坑得人仰马翻。
    一个旬日的工夫,王黼流放,其他三大世家当家都被皇帝下旨狠狠地斥责,剥夺了他们致仕之后荣养的职位,连现在家族中在职的族人都被一一夺职,遣返原籍。
    虞家明智地收缩了自己的势力,将触角从京城之中缩了回去,反而布局起了地方上的势力。
    好几个虞家分家的人出仕,去了地方上个做县官或者是州官,虽然起点不高,但是有家族的势力相帮,未来的前程不小。
    而且,种彦谋和吴法天都觉得,虞然正只需要稍微点拨,这些虞家分家的人们,就能受用无穷。这无形之中,提升了虞家本家的声望和势力。看起来像是强干弱枝,但实际上虞家本家更受到分家的推崇了,实力变相提升了不少。
    种彦谋这次是孤身前来,就骑了匹马,什么人都没带,头上戴了个兜帽,没让任何人发觉他的身份,绕到虞家的后门敲了敲门。
    “刷!”的一声,门后有人推开门上的小窗,凶神恶煞地往外看了眼,看到是种彦谋在外面,才赶紧恭敬地打开门,请种彦谋进去。
    虞府之中,奴仆们忙碌着屋前屋后地收拾东西,好像在过年大扫除一般。
    虞然正在书房亲切地接待了种彦谋,这次虞允文不在。
    种彦谋先和虞然正闲聊了两句,才知道虞允文正在自己屋里读书。
    “说起来,贵府上现在就开始扫除了?”种彦谋笑着问道:“这也太早了吧?”
    虞然正淡然一笑:“我决定,不等过年,我虞家彻底从京中退出,回四川老家,耕读传家!”
    种彦谋惊得跳起身来,张口就说道:“虞大人莫走!我需要你!”
    虞然正从来没听到有人能将这话说得这么直接的,倒是吃了一惊,不小心把手边的茶杯给打翻了。
    种彦谋有点尴尬,干笑着将杯子扶起来,甩袖子将几案擦得干净。
    虞然正挑了挑眉,看了眼种彦谋的袖子,恢复了自己的淡然:“衙内何必如此?我们两家的合作不会因此受到影响,我虞家的海上航线,永远都为衙内敞开。”
    种衙内心想,这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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