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熟人,这两个字眼似乎跟之前仵作所说的话给对上了。
    常泰低头,对小盛子道:“去,找两个村民,让他们带路去把那个叫张虎的给带过来。”
    小盛子寻了两个比较热心的村民,其实不用寻,因为离得近,有人听见了常泰的话,自告奋勇的就给小盛子带路去了。可没一会儿功夫,这小盛子就带着那两个热心村民返回,说是找遍了张虎家里,也没找到张虎的人。不光家里没有,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还问了没有来祠堂这边看热闹的村民,那些村民们也都没有一个见到张虎的。
    莫非,这张虎真是杀害申明月的凶手?
    就在常泰打算让小盛子回衙门发文通缉张虎的时候,一个人怯怯的举起手来,说了句:“张虎爱赌,若是家里找不到,也可能是在赌坊里。”
    根据举报人提供的线索,小盛子带着南王村的两名热心村民果然在东王村的一个地下赌坊里将张虎给找到了。可不管常泰怎么问,张虎都一口咬定他没有见过申明月,更没有到过张家祠堂。
    经过对赌坊老板的审讯,也证实了张虎所说,他没有作案时间。申明月死的那个时间,他正在赌坊里热火朝天的跟人斗骰子。
    张虎承认自己喜欢申明月,并且还嚷嚷着说,如果不是张成家半路截胡,这申明月就该是他张虎的娘子。这当年,是张虎跟张成一起认识的申明月。那时候的申明月就跟现在一样,是个有点儿内向的,看到陌生男子就会脸红的姑娘。张成早些年,还不像后来那样能说会道,见到申明月,那脸红的比申明月还要厉害。一张嘴结结巴巴的连个问好的话都说不利索。
    张虎虽然和张成一样,都是打小没读过什么书的,但张虎胆子大,从小就爱在外面跑。见识多,人面儿广,三分相貌再加上七分能说会道的嘴,在当时,倒是真比张成得申明月的喜欢。
    那个时候,张虎跟张成处的就跟亲兄弟一样。两个人都喜欢申明月,却都各自都没有说破,就在心里暗暗较劲儿,看谁能把申明月给娶回家去。这张虎抢先一步,先带着自个儿爹妈去申家提的亲,当时申明月的爹娘倒是也松口了,只是没拿定主意。后来,这张成也带着自己的爹妈去了。可他不光是去提亲,还说了很多有关于张虎家有的没的事情,总之是用尽了各种方法败坏了张虎在申明月以及申明月爹娘心里的形象。这申家一怒之下就退了张虎家的东西,将女儿嫁给了张成。
    张虎心里憋着这口气,就跟张成彻底闹掰了。后来张成出事,张家有意让申明月另外寻个人家,张虎就一直等着,也没娶亲。
    “是没人愿意嫁给你,还是你当真为了申明月执意单身不娶的?”刑如意蹲在张虎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问。
    张虎被一个长得比申明月还要好看的姑娘盯着,饶是脸皮再厚,这会儿也禁不住泛红了。
    “起初,我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明月,觉得自己看到的姑娘,哪哪都不如她好,于是就拖着不愿意娶亲。再后来,是因为我染上了赌的毛病,把家里祸祸的差不多了,是个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我。这不好的姑娘吧,我更看不上。再后来,就又成了等明月。这张成是啥毛病,我还能不清楚吗?明月还年轻,能守的住一时,守不住一世啊。我寻思着,只要我肯下功夫,肯定能说动她休夫另嫁的。”
    “有志气,那你成功了没有?”刑如意好奇的问。
    张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回道:“没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把我自己心里的想法给她说了,谁知她竟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说不许我离间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不许我在村子里瞎嚷嚷,不许我败坏她的名声。她把头上的朱钗都拿下来,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我还能怎么办?我是真喜欢她的,不光是喜欢她的那张脸,我还喜欢她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我喜欢她的地方肯定跟别人喜欢的都不一样。既然她执意不肯休夫另嫁,我也不着急,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姑娘嫁我,我就等呗,等到她有一天后悔了,或者张成那个混小子不在了,我不就能娶她了吗?”
    “你厉害!”刑如意对着张虎伸了伸指头,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夸他是一往情深呢还是该说他脑子有病。
    原以为嫌疑犯就要浮出水面,可查来查去,问来问去,却依旧是一无所获。就在常泰挥手,准备让张虎离开的时候,张虎突然转身说了句:“我在赌坊的时候听到了一件事儿,因为事关明月的清誉,我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可现在明月死了,且还死的不明不白的,我觉得我不能把这个事情给隐瞒下去了。”
    “什么事儿?”刑如意开口,帮着常泰问了句。
    这但凡是事关女子清誉的事情,都是男人们不太好问出口的事情。张虎说的时候,都有些磕磕绊绊,扭扭捏捏的,像常泰这样的人,怕是更不好意思细问。小盛子倒是没肝没肺的,可越是没肝没肺就越是问不到重点。刑如意热心肠,不用常泰开口,她就自动帮忙,完了还给了常泰一个“你可得好好谢谢我”的眼神。常泰看着她,越发觉得这姑娘,有些过分的自来熟了。
    “说起来,也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是个下午,我正在赌坊里跟人赌牌九,恍惚间听见有人说明月的名字。我这个人,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除了对明月。因为他提到了明月,又提到了张成这两个字,我就扎着耳朵,仔细听了那么几句。”
    “赌坊里的人在议论申明月和张成?”
    “不是议论,就是话里话外的提到了他们两个。那个说话的,我也认识,是东王村的。他爹是土大夫,就是在咱们村里用土办法给人看病的大夫。这看得也还行,反正这附近村子里的人生病都是去找他。我听他悄悄的跟人说,说是张成的娘找到他爹,问有没有生孩子的方子。这张成的事情,南王村的人知道,人家东王村的人也知道。他那伤,是伤在要紧的地方了,别说是村里的土大夫,就是洛阳城里的神医,华佗在世都不管用。
    听他说话的那几个人就问他后来怎么了?他说,他当时站在墙根儿底下,听他爹劝张成的娘,说不妨去外头抱一个,或者让她儿媳妇跟本家的人生一个。这比这从外头抱回来的,好歹算是知根知底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啊,这岂不是要害了人家申明月吗?”刑如意气得站起来:“虽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眼下,不是申明月生不出来,而是她的丈夫张成身体出了问题,没办法生养。在这种情况下,出去抱养一个,或者从本家亲戚里过继一个都是比较好的选择。有比较好的选择,相对的就有比较差的选择。这最差的一种就是让自己的儿媳妇借腹生子。莫说是在这封建的盛唐,就是到了她的那个时代,有了更为先进的技术,这种方式也会被人诟病的。外人若是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十有八九会将各种的脏水泼到原本就是受害人且是被迫着接受这一切安排的儿媳妇身上。不贞,与外人生养孩子,一旦被按上这些罪名,申明月的下场怕是只有浸猪笼这一个了。”
    “那申明月的婆婆同意了吗?”
    “那人没说,可我瞧着他的表情,觉得明月的婆婆应该是同意了。这张成的爹娘是我们南王村里出了名的要面子。她儿子张成老实木讷的时候,他们就到处说自己儿子乖,听话,说别人家的不好。例如说这读过书的张东林是个书呆子,说我张虎是个混子。再后来,他们也送张成去私塾认了几个字,这张成性子也改了,真真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时候,他们又到处炫耀着说自己的儿子厉害。这张东林出事的时候,闹的最欢快的就是他们家,那是各种的嘲笑。到了后来,张成自己出事的时候,最消停的也是他们家。咱们村子里的人都说,是他们为人不厚道,惹得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张虎说着,轻轻哼了几声。
    “人家张东林是傻了,可也有不傻的时候,不傻的时候,人家照样是个念个私塾的读书人。再说了,就算人家傻了,人家也能给张家留个后。这张成呢,是被狗给咬的,不光毁了脸,还连带着毁了身子。他爹妈一辈子要强,一辈子要面子,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难过的,这私下里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抱怨了多少回。难得碰到个能让自己家扳回一局的事情,可不得私下盘算盘算。至于明月,我估摸着他们当公婆的压根儿就没去想,如果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明月该怎么办。”
    “这件事,你与旁人说过吗?”刑如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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