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屋外有人鬼鬼崇崇的,好像是冲着许先生来的。”年轻人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许可,程儒也望向许可:“要不要逮来问问?”
    许可眯缝着眼睛:“我知道是谁让他们来的。”
    程儒也不问是谁,只是问他想怎么处置。
    许可说道:“麻烦师兄替我把他们打发了吧。”
    程儒冲年轻人点了点头,年轻人转身就离开了。
    “这小伙子蛮精干的。”许可微笑着赞了一句,程儒扭头望向年轻人的背影:“跟着我有些年头了,他是自己把自己卖给我的,就为了拿钱葬自己的父亲。他家是东北的,日本人侵入东三省,他母亲遇难了,他父亲和他一道逃到了关内,一路到了金陵,他父亲在路上染到了恶疾,没多久就去了。”
    许可叹息道:“前一阵子我去了一趟新京,很是有感触。”
    程儒喝了一大口酒,高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是岳飞的《满江红》,这是许可回到华夏以后第二次听到有人唱这首词,第一次便是在新京,狗儿的养父被日本人杀死的最后时刻。
    许可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跟着唱了起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两师兄弟边唱边饮,一股冲天豪气在会馆里回荡。
    会馆的每一个人都深受着这股豪气的感染,心中充满了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恨不得能够拿起武器,把这帮子侵略者撵出华夏去。
    那年轻人早就回来了,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流着泪水,他想到了自己惨死在鬼子刺刀下的母亲,想起了原本美丽的家乡在鬼子铁蹄下变成人间地狱的模样。
    待许可他们唱完,年轻人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东家,事情办妥了,人撵走了,没有伤着他们。另外,许先生要打探的地点也打探到了。”
    程儒点了下头:“办得好。”
    年轻人说出了一个地址,接着他又说道:“屈臣平日的作息很有规律,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大华戏院听戏。”
    许可站起身上:“好,我们这就过去。”
    程儒让年轻人去备车,年轻人应了一声就下去了,程儒和许可在门口等着,一分钟后,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便停在了大门口,年轻人快步从驾驶室下来,替程儒和许可拉开了车门。
    两人上了车,年轻人发动车子。
    “三子,今晚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程儒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年轻人便是三子,三子用力地点了下头:“东家,我省得。”
    紫金山下的别墅里,电话响了,乔治中过去接听了电话,放下电话他叹了口气。
    罗永忠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被他给发现了?”
    乔治中苦笑道:“我的人被撵回来了,还好,这小子还算给我面子,没有伤到我的人。只是我得费神和他解释一番了。”
    罗永忠说道:“这件事情还是我和他说吧。”
    乔治中摆了摆手:“不,还是我去解释的好,不能让他的心里有疙瘩。”
    “这小子接下来会干嘛?”罗永忠轻声了一句。
    乔治中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去找程儒,应该是想得到程儒的帮助,程儒虽说不在官场,可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黑道白道他都有些人脉。”
    “要不我们正面接触一下程儒?”罗永忠问道。
    乔治中摇了摇头:“天知道许可和程儒之间是什么关系,万一他们的关系超乎我们的想像的话,我们就太被动了。老罗啊,刚才你才说我派人跟踪许可不明智,你去惊动程儒同样也不明智。”
    罗永忠也笑了,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
    乔治中沉默了一会,点上支烟:“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我们与许可是合作伙伴,我们就该相信他,而不是这样时刻提防着,只有建立了必须的信任,才能够让他死心塌地地为我们做事。看来一开始我们就没能够摆正我们的位置。”
    罗永忠不由得点了点头,乔治中说得对,一直以来他们都并没有把许可当成自己人,不然也不会跟踪监视,处处防着许可,而下午的时候许可表达出的不满不也正说明了这一点么?他们甚至连资源都不愿意与许可共享,那么还能够指望从许可那儿得到什么自己需要的东西。
    “我们还得找许可好好谈谈,开诚布公地谈谈。”
    三子把车子停在了暗处,许可和程儒下了车,三子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三子,你就在车上等着。”许可发话。
    三子看了一眼程儒,程儒说道:“听许先生的。”
    三子点了下头,重新又回到车上。
    三子的话不多,做事却极为稳妥。
    许可看了看前方几十米处的那栋宅子,那就是屈臣在金陵的住处。
    高高的院墙,大门紧紧关着,门口还站了两个黑色中山装,他们的头上都戴着一顶黑色的圆沿帽子。
    两个黑色中山装好像在聊着什么,其中一个还抽着烟。
    他们应该都是复兴社的人,屈臣的手下。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金陵这块地方竟然还有人敢打复兴社特务处长的主意。
    许可和程儒早就研究过地图,他们知道怎么绕过这两个门卫进入屈宅,只是对于宅子里的防卫三子并没有弄到有用的情报,里面有多少守卫,都分布在什么地方。
    不过既然屈臣去听戏去了,他一定也带走了部分守卫,相信宅子里的防守并不是很严格。
    两人在黑暗中慢慢摸了过去,到了地图中显示的左侧的一个门房,那儿有一道矮墙,从矮墙进去要方便些。
    许可轻声对程儒说道:“你不会一路咳着进去吧?”
    程儒笑了:“怎么,你害怕了?”
    许可耸了下肩膀:“我无所谓,大不了就大打出手呗,不过这张脸还是得遮上的。”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黑巾,递给程儒一条。
    看来许可这是有备而来的,早就为了这次夜探屈宅做了准备。
    程儒接过来把脸给蒙住,冲许可点了点头,许可蒙好面巾,一跃而起,就纵上了墙头。
    里面一片黑暗,不过许可的视力却很好,虽不能说在黑暗中能够视物,但也异于常人。
    没发现什么危险,许可这才跳了下去,无声无息。
    接着许可便从里面把门给轻轻地打开了,程儒走了进来,又轻悄悄地关上了门。
    宅子的正门也是有守卫的,许可看了看侧面,并没有能够供攀爬的水管什么的,从正门进入绝对会惊动了守卫,只要有人发出一点的声响,他们的行动就会败露。
    程儒拍了拍许可的肩膀,然后走到了墙角,他的头上便是二楼的阳台,大约距离头顶有一米五的高度。他站得直直地,双手十指相扣,然后放置在腹部,冲许可歪了下头,许可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一个助跑到了程儒的面前,一只脚踏到了程儒双手形成的依托上,用力一蹬的同时,程儒也使劲把双手往上一抬,许可便“飞”了起来。
    当许可飞起的时候,抬手就抓住了楼上阳台的护栏,只一个鹞子翻身,便稳稳地站在了阳台上。
    程儒一下隐入了黑暗中,没有人帮助,他想要上二楼的阳台显然是有些吃力,说不定还会惊动了那些守卫,所以他便躲到了暗处,观察着上面的动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能马上策应许可,帮助许可全身而退。
    许可也知道程儒不能陪着自己进屋了,他轻轻地拉开了阳台的那扇门,进入了黑暗的房间。
    地图上标注过这个房间,这是一间客房,看样子并没有人住。
    许可不敢开灯,手里拿着一只小手电,光线调节得很弱,勉强能够视物。
    他先在客房里胡乱搜寻了一下,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然后走到了房间的门口,手握住了房门的把手,准备开门出去。
    他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开了门应该是二楼的走廊,可是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却不知道。万一运气不好,自己刚打开门就碰到守卫那这一趟可就白来了,除了逃跑别无其他的选择。
    他想找什么?自然是找那两件国宝。
    当然,国宝也不一定真的就在屈臣的手上,但他还是想找到一些可以证明屈臣有问题的证据。
    现在国宝案陷入僵局,最大的原因就是拿不到证据证明屈臣有罪,虽说屈臣或许只是一枚棋子,但只有打开这个环节,整个案子才有可能继续推进。
    这个案子到现在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算算自己从接受委托回到华夏到现在近三个多月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都没能够破案,这在许可来说已经很是窝火,放在从前,侦办一个案子哪有这样的复杂。
    不过他的心里也清楚,华夏不像欧洲那些国家,国情不一样,又正逢乱世,加之涉案的竟然还有一些高官,这就注定了一切都只能够在游戏的规则内进行,自己若是破坏了游戏的规则,非但无法破案,甚至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许可是有本事,对于自己的能力也十分的自信,但自信与自大是两个概念,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对抗国家机器的实力,谁都没有这个能力与一个国家的国家机器抗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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