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还能进行下去吗?欧阳平想起了郭老临别时说的话。
    段师傅来一趟不容易,谈话只进行了一小会,好像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欧阳平心有不甘。树根之所以叫树根,是因为它具有向纵深延伸的本能和特性,人的思想也具有这样一种本能和特性。
    “段师傅,您知道传达室的后面有一个窨井吗?”欧阳平觉得应该把谈话继续进行下去。
    段师傅看了六七年的大门,对传达室周围的环境应该是熟悉的,所以,他应该知道窨井才对。
    “知道,传达室后面确实有一个窨井——这我知道。”
    “窨井上的水泥地平是什么时候铺的呢?”
    “这——我不知道——一点都没有在意。”
    “铺水泥地平的时候,应该有一点动静,您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吗?”
    “我平时只注意大门内外的情况,谁会在意屋子后面的情况呢。”
    “传达室的后面原来铺的是什么?”
    “原来铺的好像是砖头。”
    “窨井距离传达室的后墙只有一米左右,按照常理来判断,窨井不应该放在这么近的地方。”
    “其它几个窨井和传达室后面的窨井在一条直线上。为什么要把窨井放在那里,你们可以去问问邱主任和环卫所的人,他们可能知道。”
    欧阳平想起了修鞋匠黄师傅的话:“段师傅,那条胡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淹水的呢?”
    黄师傅说有五六年了,段师傅会怎么说呢?他的记性应该比黄师傅好一些吧!且看段师傅怎么说。
    段师傅接过李文化的香烟,用烟蒂点着了,吸两口道:“有好几年了。”
    “有几年了——到底是哪一年——您能不能说的具体一点呢?”
    “你们容我想一想。”段师傅吸了三口烟道:“有五六年了吧!”
    这个时间和黄师傅的说辞是一致的。
    “淹水的时候有人来查看窨井,疏通下水管道吗?”
    “第一年,环卫所来了两个人,在胡同里面转了转,把窨井盖打开看了看,就走了。好在每次淹水不到两天就退下去了。环卫所的人也就没有当一回事。那是一个死胡同,胡同里面只住着几户人家。要修就得挖开所有的窨井,环卫所的人怕麻烦,怕花钱。”
    “这时候,传达室后面的窨井上面有水泥地平吗?”
    “想不起来了。”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问题总是在这个地方卡壳和停滞不前。
    “他们有没有将那口窨井打开呢?我说的是传达室后面的窨井。”欧阳平又换了一种问法。
    “想不起来了,我只看见他们把胡同口那口窨井的盖子打开,我们学校的地势比胡同要高一些,只要我守的大门内外没有水,我就万事大吉了。”又卡壳了。
    “胡同里面以前没有淹过水吗?”
    “以前从来没有淹过水。以前,路是平平整整的,你们瞧现在——坑坑洼洼的。”
    “段师傅,学校还有其它门吗?”
    “没有,只有一个大门。”
    “段师傅,天黑以后,学校里面的人无论进出,是不是都要您开门啊?”
    凶手应该不在学校里面,遇害者也不应该是学校里面的人,按年龄看,两个遇害的女人都是成年人,只能是教师,两个教师凭空失踪,动静应该是很大的,可派出所却没有报案的记录,邱主任和茅校长也没有提及老师失踪之事,关键是凶手要想把死者的尸体藏到学校外面的窨井里面,必须经过传达室的小门。
    “是啊,下午放学以后,学校的大门都是锁上的,进出的人都要从旁边的小门经过——小门都得我开。”
    欧阳平左冲右突,挖空心思,还是没能从段师傅的口中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从段师傅的语气和表情来看,段师傅回答问题自然平静,语速也没有什么起伏变化,思路也很流畅。段师傅说话有一个明显的特点,他说话的速度比较慢,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隐瞒的痕迹,心理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吃过晚饭之后,欧阳平一行六人——水队长在吃饭前回来了,五个人到东门大街小学的周边调查走访,翟所长找来了居委会的陈主任。
    陈主任领着大家一一走访了沿街十几个店铺。
    遗憾的是,竟然没有问出一点线索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意传达室后面的水泥地平是什么人铺的——连什么时候铺的也不知道,人人都以为应该是学校里面铺的——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谁会跑到学校的屋檐下去铺水泥地平呢?总之,没有一个人看见水泥地平是谁铺的。
    没有人看见,这就对了,凶手藏尸的时间和铺水泥地平的时间应该——肯定是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包括覆盖尸体的黄土和红砖,也都是更深人静的时候完成的。
    五月一号的晚上,欧阳平的心里是最灰暗的。
    欧阳平和同志们算是遇到对手了,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案子,凶手在作案之前有万全的考虑,无论从藏尸地点,还是在尸体的处理上,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中药铺的伙计小王倒是提到了一个细节:在传达室的后面和路之间有一个“l”字形的花坛,花坛上长着一些金边黄杨,正好挡住了人们的视线,而窨井就在花坛和砖墙之间的空档里面。这大概也是街坊邻居没有在意水泥地平是在什么啥时候铺的原因。
    在欧阳平的印象中,同志们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小王所说的花坛:“小王,我们怎么没有看见花坛?”
    “花坛在几年前被学校拆掉了。”
    “被学校拆掉了?为什么要拆掉花坛呢?”
    “每年夏天淹水的时候,胡同里面的人进出都要从花坛上走,时间一长,花坛被踩塌了,学校干脆把花坛拆掉了,拆掉花坛,路也好走了。”
    有花坛的遮挡,人们自然不会在意水泥地平的事情了。
    “其他人都没有提到这个细节,怎么只有你记得呢?”
    小王将欧阳平等人领到中药铺的东门口,欧阳平终于明白了,站在中药铺里面,正好能看到传达室后面的花坛。
    翟所长说外地人流动性很大,在此地也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妓女呢?了解熟悉他们的人就更少了,这大概就是没有人报案的原因吧!
    陈主任在和欧阳平一行分手之时说的一段话,一直在欧阳平的脑海里面像放幻灯一样来回播放了好几遍。
    那么,陈主任和欧阳平说了什么呢?
    同志们调查走访的最后一个人是茶叶店唐老板,陈主任在茶叶店没有找到唐老板夫妻俩,他们俩回家吃饭去了。所以,陈主任领着欧阳平一行去了唐老板家。
    唐老板家在桃花坞,单门独户,深藏在一个又长又窄的巷子里面。
    李文化的一句话,无意之中打开了陈主任的话匣子。
    “陈主任,唐老板是一个跛脚,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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