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夫,人身上会长一种猴子,您接触过这样的病人吗?”
    “乡下人,生活环境比较差,生活习惯又比较差,身上长这种东西的人比较多。”
    “这种猴子,听说会传染。”欧阳平想从科学上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在刑侦工作中,所有的分析必须建筑在科学理论的基础上,决不能有丝毫的偏差,牵强附会更不行,“可能”,“也许”,“大概”,是不能出现在结论里面的。
    “有一种猴子会传染,乡下人叫母猴子,这种猴子如果弄破了,它的液体流到皮肤有炎症的地方就会生出小猴子。”
    “这种猴子会蔓延到自己的身上,会传染到其他人的身上吗?”
    “只要是流到皮肤有炎症的地方,就会传染——皮肤不破不要紧。”
    欧阳平为死者右耳后面的猴子找到了有力的证据,但前提是死者就是卞寄秋。
    “田家堡的插队知青卞寄秋有没有到您这里来求过医?”
    “来过。”
    钟郎中说得很轻松,但欧阳平和在座的其他人却异常兴奋。这是欧阳平第一次将死者和卞寄秋联系在一起,欧阳平一直想把死者和卞寄秋联系在一起,但一直苦于找不到有说服力的证据。随着死者身份的确定,瓢儿井之行使田家大塘的凶杀案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林静在一张纸上写了四个字,然后递给了欧阳平。
    这四个字是“传染速度”。
    欧阳平明白林静的意思,卞寄秋右耳后面的猴子存在时间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会生出这么多的猴子吗?
    “钟大夫,我们在田家大塘发现的尸体,很可能就是插队知青卞寄秋,她的右耳后面有一窝猴子——有十几颗;在她出事前三四个月,林静小姐曾经帮她洗过头,当时,卞寄秋的右耳后根没有猴子。”
    “我明白了,这种东西传染起来非常快,两三个月就能生一窝,先是芝麻大,没有多长时间就会长到绿豆大,最后长到黄豆大。”
    林静更加确信,卞寄秋就是田家大塘凶杀案的受害者。
    夜已很深,但大家没有一点倦意,刘书记的酒全醒了,他不但没有倦意,反而显得非常的亢奋。
    在回祠堂的路上,欧阳平决定了两件事情,当然,这两件事是在和刘书记与林静商量后决定的。
    第一,第二天早上对马主任父子进行抓捕,抓捕地点就放在祠堂,马二春每天早上八点钟左右进祠堂,只要他一走进祠堂,立即把他抓起来。马主任一般是在九点钟左右到祠堂来一趟,如果他不来,就派人同志他到大队部来开会,然后实施抓捕。
    欧阳平的当务之急是抓捕马主任父子,林静想到的是卞寄秋的母亲。所以,第二件事情是林静提出来的。
    第二,第二天早上,林静打电话给他的父亲,请他出面和市知青办的领导商量,把“红玫瑰”弄回城,配合公安局和医院,帮助陈老师恢复健康,早一点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林静还向欧阳平表示,她要和“红玫瑰”一起,把陈老师当做自己的亲人。一直伴她到老;王博伟也表示进一点心力。有林静和王博伟的配合,“红玫瑰”的表演一定会天衣无缝。
    听了林静和王博伟的话以后,欧阳平非常感动,这是两个非常善良的年轻人,有他们陪伴在陈老师的跟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当然,欧阳平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并没有忘记卞寄秋的母亲,根据林静的回忆,卞寄秋经常收到父母的信,按照时间的推算,卞寄秋后来收到的信好像不是他父母写的,这些信,应该是卞寄秋的母亲委托别人写的——此时,卞寄秋的父亲已经出事了,这些信是谁写的——会不会是武老师呢?信里面写了哪些内容?对了,武老师后来去了新疆,她一定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如果必要的话,还要请武老师回来协助警方的工作。凶手一定是知道了卞寄秋的家庭背景才敢对卞寄秋下手的。所以,要想了解到这些情况,武老师是不二人选,向陈老师了解卞寄秋的情况,显然是不妥的。
    刘书记没有回颖上村,因为欧阳平想找田铁匠了解情况,所以,他干脆随同志们一起回到了祠堂。
    欧阳平一行进了祠堂,刘书记去喊田铁匠。
    几分钟以后,田铁匠随刘书记走进王博伟的房间。
    田铁匠的身上裹着一件棉衣,两只手抄在袖筒里面。头上戴着一顶棉帽。两只耳朵藏在帽子里面,露出来的部分红紫相间,上面全是冻疮,有的地方已经结盖子了。
    时间不早了,欧阳平直奔主题:“田大爷,我们听说,您平时对几个知青很照顾啊!”
    “没照顾啥——没照顾啥。我炉膛里面的闲火多,有时候送一点开水给他们用。”
    “欧阳科长,我把这件事情忘了,田大爷不打铁的时候,会烧几壶水,我们用水,经常找他。”
    “田大爷,我们听说,今年春节,您送了好几样年货给卞寄秋。”
    “这没啥,就一点点心,这娃一个人呆在祠堂里面,村子里面,家家热锅热灶的,我就让桂花送了几样东西过来。可这孩子的心善着呢,我送她一点东西,她送了我半篮子鸡蛋。不收,她还生气。”
    “半篮子鸡蛋?”
    终于找到鸡蛋的下落了,卞寄秋把半篮子鸡蛋全部送给了田铁匠。
    欧阳平看了看刘书记:“鸡蛋是用竹篮子装的吗?”
    “是啊!”
    “竹篮子还在吗?”
    “在。”
    “我们去看看。”
    同志们随田铁匠进了铁匠铺,铁匠铺的后面有一个小院子,院子的北面有三间正房,东边有两间厨房。
    大家跟在老人的后面,在厨房门前停住了,老人从棉衣口袋里面掏出火柴,划着了,摸到锅台边,点亮了灶台上的煤油灯。
    灶台旁边的北墙上挂着三个篮子,中间一个是竹篮子,另外两个是藤条编的。
    老人拿下竹篮子:“就是这个竹篮子。”
    “不错,就是这个竹篮子。”刘书记道。
    “我让桂花把竹篮子送回去,可桂花又拎回来了。”
    “为什么?”
    “卞姑娘说她用不着。”
    卞寄秋将篮子连同鸡蛋都送给了田铁匠,这反映了她对马主任的态度——是某种情绪的流露。
    “还有一件事情,我得跟你们说说。走,到前面坐下来说。”
    前面就是铁匠铺,这里比较暖和,打铁用的炉子刚封起来不久,大家靠着炉子坐了下来。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让桂花叫卞姑娘到家里来吃饭,她没有来,但提出让桂花晚上陪她睡觉。”
    这说明卞寄秋已经有了不安全感。欧阳平和同志们能感受的到,一个孤独无依的女孩子是如何度过那些慢慢长夜的。
    “我就是不放心,才在大年初二回到田家堡的。”林静道。“田铁匠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情,可能是他已经知道卞姑娘出事了,他可能还知道田家大塘的受害者可能就是卞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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