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葭低低“嗯”了声:“家里相看的那些公子我都不喜欢,一个也没他好。”
    虞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小郎君让我们葭葭看上了,若是家世还过得去的,你跟你父母说说,兴许他们会同意。”
    虞葭摇头:“不会的。”
    爹爹明显不喜欢傅筠,昨日还说让我再慢慢相看呢。而哥哥在一旁却并未反对,分明之前他还说要看傅筠的诚意的。
    这便算了,哥哥还不让她跟傅筠见面。也不知这事以后会如何,哥哥说的诚意到底是什么诚意,万一……
    万一傅筠拿不出诚意来呢?
    想到此,虞葭赶紧甩头。也不对,傅筠若是没诚意,那她还嫁什么嫁。
    唉!
    就是很烦恼!
    虞老夫人见孙女兀自在一旁气馁暗暗好笑:“你父母疼你,若是不错的儿郎,哪怕还没有功名利禄,只要品性好肯上进,你只管与你父母说就是,想必他们也会斟酌考虑。”
    虞葭可有可无点头,不想再谈论这事,就另外扯了个话头:“哥哥的亲事怎么样了?”
    虞衡翻年就十九了,在雁县,这样的年纪就得先定下。所谓成家立业,男儿得先成家定心才行。先前虞爹入狱家里顾不及说亲,如今来了上京人生地不熟,亲事更是两眼摸瞎。
    前几日虞家父母委婉地跟虞衡说了此事,虞衡倒是说此事不急,况且他透露已心有所属,属意的姑娘正是他之前在州府书院恩师的女儿。
    他之前已承诺过,若是明年春闱高中,就带着聘礼前去提亲。如此一来,倒是令虞家父母喜出望外,亲事不仅门当户对,娶个书香门第的儿媳妇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对虞衡的决定全力支持。
    虞葭真是羡慕极了,哥哥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两人虽远隔千里,可却能够时不时通信诉情。不像她跟傅筠,被家里阻得牢牢的。
    唉!
    越想越凄凉!
    到了午时,虞家父母从铺子回来了。
    如今虞家在蒲柳巷隔壁的街上赁了个铺子做绸缎生意,生意倒也还算红火,每日里都有的忙。知道虞葭今日过来,虞父虞母特地撂下生意回来一起吃午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过午饭,虞葭就要回府去。告别了父母,马车缓缓行出了蒲柳巷。
    “小姐,”杏儿悄悄地从袖中掏出封信笺递给她:“给您的。”
    “谁写来的?”
    “大人写来的。”杏儿忍着笑,低声道:“适才奴婢出门时,一个孩童交给奴婢的。”
    她道:“想来大人也跟小姐一样心里着急呢。”
    虞葭接过信打开来看,果真是傅筠龙飞凤舞的字迹,也抿唇笑了。
    但渐渐的,她面色为难起来。
    “怎么了?”杏儿问。
    “他邀我明日在城外东庄庙见面。”
    “东庄庙?”杏儿道:“听说有些远呢。”
    虞葭点头,东庄庙她也听说过,北面靠山,南面临河,一年四季景致极好。附近住的百姓多,香火也很旺盛。这样一个热闹的且偏远的地方确实适合掩人耳目。
    “那小姐想不想去?”
    想是肯定想的,到今日两人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面了,不过哥哥不允她跟傅筠见面,她纠结要不要去呢。
    *
    济元寺。
    唐月彤服侍傅老夫人用饭过后,从婢女手中接过银壶沏茶。
    她气质娴静,举止文雅秀气,且服侍得周到又贴心。哪怕是自己的儿媳也未必能有唐月彤做得好。傅老夫人越看越满意。
    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陪我这个老婆子在这清苦之地,想来你们年轻人会觉得无聊些。”
    唐月彤笑:“又岂会无聊,月彤得空的时候也喜欢抄佛经,这种清净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我还巴不得呢。”
    傅老夫人听了心里舒适。想到什么,又说道:“等回去了,我再跟你姨母商量商量你们的婚事。”
    “你只管放宽心,”她拍拍唐月彤的手:“我那孙儿脾性如何,我十分清楚。眼下他心思在那外室身上,等过些日子定会发现你的好。”
    唐月彤动作一顿,整个人愣愣的。
    “月彤?”傅老夫人唤她。
    “什、什么?”唐月彤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然而却透露些许慌张。
    “茶水洒了。”傅老夫人说道:“我看你今日总是神情恍惚,莫不是身子不适?”
    唐月彤赶紧将银壶放下,去拿茶盏时又不小心被热茶烫了下,以至于打翻茶盖。
    轻薄的景德镇青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碎裂声,令唐月彤有些无措。
    正要赔罪时,傅老夫人拦住她:“行了,无碍,一会儿让下人来清理。”
    唐月彤点头,说道:“月彤近日确实身子不适,还请老夫人见谅。”
    “傻孩子,我又岂会怪你。”傅老夫人说道:“既是身子不适,那便回去歇息,我这还有人伺候。”
    唐月彤很快恢复镇定,轻轻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等她一走,傅老夫人面色奇怪地问身边婢女:“近日表小姐遇到什么事了吗?”
    .
    唐月彤心慌意乱地回到自己屋子,靠在门上胸口闷得像呼吸不过来似的难受,过了会儿才大口喘气。
    婢女荷芯见她眼眶红红的,担忧地问:“小姐莫不是想起傅世子难过了?”
    唐月彤摇头,让她出去打水来,自己则走进屋子里换衣裳。
    脱下外衫时,不小心碰到了胸口的地方,有点疼。她魂不守舍站到镜子前,将里头的水红亵衣往下拨,露出一片雪白皮肤,而一些深深浅浅的红痕就像什么耻辱肮脏的东西似的印在上头。
    红痕一直往下延伸,直入胸口。
    她看着镜中精致柔美的女子,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来。
    她可能真的做错了!
    不仅身子给了那人,居然还……居然还答应他临摹傅表哥的字迹。
    她唐月彤何时变得这般不堪的?
    过了许久,她忽然擦掉眼泪,像做了什么重要决定般,重新将衣裳穿好。开门时见荷芯正好端水回来,她吩咐道:“快去,现在准备马车,我要下山一趟。”
    .
    次日一大早,虞葭陪尤氏吃过饭后,就又出门去了趟蒲柳巷。然后以为祖母上香祈福为由吩咐侍卫出城。
    因恰好碰上商队走货,在城门口等得有些久,虞葭百无聊赖地看了两页话本子,马车才缓缓启动。
    刚刚出了城门没多久,不想马车又停下来。
    “怎么了?”她问。
    侍卫过来禀报道:“小姐,是七公主来了。”
    “葭葭,原来真是你。”
    谢如故骑在马上,一身银白骑装将她婀娜身段尽显,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气。气度竟跟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带着点男儿正气,飒爽英姿。
    “公主。”虞葭下马车行礼。
    “这么早上哪去?”谢如故问。
    “今日天气好,就去东庄庙给祖母祈福。”虞葭笑道,而后问:“公主竟也会骑马?”
    “我从小就会。”谢如故说:“今日邀了友人去城外赛马,你若是学会骑马,日.后我也邀你赛马。”
    “好啊。”虞葭应道。
    谢如故点头,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而后她拉紧缰绳“策”一声调转马头,一群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上也跟着掀尘离去。
    “公主,奴婢听说去东庄庙的路被堵了呢。”走了一段距离后,身旁的婢女说道。
    “为何堵了?”
    “前几日下大雨,那边的山路滑坡给堵了。”那婢女不大确定地说道:“也不知清通了没。”
    谢如故蹙眉,随即停下来转头去看,虞葭的马车已经走了老远。
    .
    唐月彤连夜赶回上京时,已是次日清晨。到了靖国公府上听说傅筠已经去上职,于是她又匆匆赶去锦衣卫所找人。
    但到锦衣卫所后,又得知傅筠下朝后被皇上召见,还未回。
    唐月彤着急,便索性就在卫所等他。
    宋景琛从议事堂瞧见外头站着的唐月彤,啧啧感叹,觉得傅筠这人清冷是清冷了些,但还颇是有让女子死心塌地的本事。
    可他那里知晓唐月彤此时心急如焚,她想到即将要犯的大错,整个人都止不住发抖。
    她在门外站了许久,日头都升高了也未等到傅筠的身影。秋日早晨天气有些冷,她昨日匆匆下山,并未来得及多加件斗篷,这会儿冻得有些狼狈。
    宋景琛看不过去,请她入堂内坐,并让人给她沏了壶热茶。
    唐月彤问他:“傅表哥何时能回?”
    “不确定,”宋景琛道:“皇上召见,许是有重要事商谈,有时会谈个把时辰,有时一整天。”
    “这可如何是好?”唐月彤都快哭了。
    “唐姑娘有急事?”宋景琛说道:“若是在下能帮忙的,不妨说一说。”
    “这……”唐月彤又岂敢将那些事宣之于口,她咬紧唇瓣,胡乱地摇头。
    宋景琛笑了下,留她坐下歇息,而后起身忙去了。
    唐月彤如热锅上的蚂蚁,坐了一会儿,实在等不下去,便出了门往皇宫而去。
    宫门口,唐月彤刚刚下马车,就见四皇子的贴身护卫从宫里匆忙出来。她吓得大跳,赶紧躲在树后,直到那人骑马远去,她才敢再现身。
    如此躲躲藏藏像一只惊弓之鸟过了许久,才终于瞧见傅筠的马车出来。
    傅筠正靠在车厢壁上阖眼歇息。为了达成裴景晏说的诚意,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日没夜地忙着查案子,当年东平城的事也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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